第二天,孔哲一觉醒来,头痛得抬不起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仿佛在旋转,越转越快,变成了一个漩涡。他赶紧闭上眼睛,慢慢平静下来,就听到了窗外的鸟声,像是有鸟扑棱着,用翅膀拍打着玻璃。外面雨该停了,太阳跃出了城市的屋顶,红红的橘子像在沙滩上享受阳光浴的少年郎。
但孔哲忽然惊得跳了起来!他分明感觉到毛毯的下面,有一只手透过衣服,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的腰!
孔哲这一跳,几乎将自己掀落在地毯上。他趔趄着站起来,看见地毯上凌乱地扔着几个啤酒易拉罐,再看看自己身上只剩下背心和内裤,猛一拍脑袋,昨晚的那一幕幕瞬间在他的记忆里闪动。
他想起,他竟然真的在那截水管接头的过滤网里找到了那枚戒指。
他举起那枚戒指对准灯光,看见它闪耀的光芒四处逃窜。他再看看自己的手指,细长的指节上,空无一物。很多年来,它就保持这样的原生态。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火光越来越微弱,桑佩佩的泪水却还没有停止。也许她已经躲进了长长的回忆里,有郑小尘的每个瞬间都能带动她的心跳,让她不停在跌宕起伏的情绪里攀爬不上来。
直到,那枚戒指在她面前重新出现,就像蜡烛的火光忽然升腾,将房间里的空气都要全部点燃。桑佩佩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了孔哲。
“啊!你太棒了,太棒了!”
“哈哈,看把你乐的!我说过会找回来的!”
桑佩佩从孔哲身上跳下来,将戒指夺在手里,终于破涕为笑。
这时孔哲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油污,桑佩佩刚才那么一抱的后果显而易见。但桑佩佩并没有在意衣服上的污渍,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那只戒指占据。
忽然桑佩佩回过头,冲孔哲莞尔一笑,问道:
“你不去洗澡吗?”
“洗澡?”孔哲说,“我在等你先洗呢!”
“等我?”桑佩佩用怀疑孔哲想干坏事的眼神,死死地盯了孔哲几秒钟,然后扑哧笑了,“知道你也没有那个胆!还是你先洗吧!”
“你先洗!我刚从小尘那里帮你拿了这套衣服过来。”
孔哲从椅子上拿起那套运动背心和短裤。
“我不要!”
“那你去找自己的衣服。”
“我不去!”
“那总不能就湿淋淋地穿着吧,小心变成水熊猫,身上插满针管,一肚子都是药水!”
“我不怕!”
“好吧——但是,防患于未然,我先拨打120预订一辆救护车吧!”
孔哲一边说,一边掏出了手机,按动通话键,第一个名字就是郑小尘。他正想再按一下通话键,就听到了桑佩佩的叫喊:
“如果你给郑小尘打电话,我就和你划清界限!”
“靠!你真暴力!给你衣服也不换,救护车也不愿要,你要我自戴大高帽上街游行吗?”
“不必要,你把你的衣服给我吧!”
“我的?”
“对啊,舍不得?”
“哪里?我只是怕小尘杀了我!”
“他舍不得杀你的!你是他的大恩人呢!他的一家老小有一半托你老人家照顾着呢!他感恩还来不及呢!”
桑佩佩的话中都是讽刺的味道。孔哲笑笑,无以作答,只能用长长的一句“嘿嘿——”应付过去。
桑佩佩从卫生间里出来,郑小尘的电话还没有拨通。孔哲看到桑佩佩的身影转过墙角,赶快将手机藏在身后,手一滑,手机就掉在了地毯上。桑佩佩瞥了一眼,说:
“不要打了,他不会回来啦!”
“我,我没打啊——”孔哲一脸的尴尬。
“如果你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那我们就开始吃蛋糕吧!”
桑佩佩望着蓝莓夹心蛋糕,做出口水直流的样子,赶紧把上面的蜡烛全部拔掉,看到孔哲拿出了水果刀,她赶紧拦住他,说:
“等等!还差一样东西呢!”
“什么?”
“啤酒!”桑佩佩推着孔哲,“你去买啤酒吧——十罐!”
“靠!你刚从酒坛子里把小命捡回来,现在又要往里面钻啊!”
“小女子今天生日,你不听我的是吧?”
桑佩佩一边说,她的拳头已经挥到了孔哲的眼前。
孔哲在去超市的路上,不停地拨电话、发信息,但电话似乎永远就不会通,郑小尘像是落进了一个藏有武功秘笈、需要花上十年练成绝世武功后才能出来的山洞里。
孔哲抱着十罐啤酒,几乎以绝望的心情往回走,快到橘子郡门口,他给郑小尘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别忘了明天早上有考试!”
但是啤酒下肚后的事情孔哲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揪紧自己的头发,往各个方向扯,记忆里仍没有任何东西被他拉回来。
看看桑佩佩,发现她并没有因为刚才自己的那一跳而醒过来,只是翻转了一下,又沉沉睡去。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牛仔裤和T恤,闪进了卫生间,轻轻地关上门,在里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脱掉全身的衣服,检查每一寸皮肤、毛发,然而即使他将整个头都浸在水池里,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什么错事。
或许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他杞人忧天。又或许只是狭小空间里的触碰,就像握手和拥抱那样简单。但孔哲的心跳得很快很快,他的慌乱大概不仅仅是一件情事那么简单。
洗漱好了以后,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他本来想看看毛毯下的桑佩佩是否衣装整齐,但是他忽然看到她的一只手,从戴着那只戒指的手指到白白净净的手臂以及肩膀都毫无遗漏地从床边垂下来的时候,他几乎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