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柳永《蝶恋花》
叶晴回到教室,郑晓妍在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玩着手机,见叶晴回来也不理睬她,只低着头气鼓鼓地摆弄着手机。
叶晴凑上前,劝解着好友道:“你应该先和我商量一下嘛。”
“谁知道你家那位是这个个刁钻古怪的脾气,对他好跟要害他似的。”郑晓妍愤愤地说。
“诶,你说精神病是不是有遗传呀?”郑晓妍气恼地叨叨着。
“别胡说。”叶晴回头望望四周,对郑晓妍小声说。
“那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叶晴朝着后排码放的几摞旧书努努嘴,问道。
“不知道。”郑晓妍坦言道,“能怎么办,谁拿来的再拿回去呗,要不就扔了。你们的事儿我可是不敢再管了。”郑晓妍摆摆手说。
“先别扔。”叶晴说,“晚上放学后你帮我搬走,我有用处。”
“干嘛用?”郑晓妍好奇地问。
叶晴笑而不答。
“还神神秘秘的,哼,我看你是跟何依待得太久了,现在也变得跟他一样不正常了。”郑晓妍撇撇嘴,嘀咕道。
“就你正常。”叶晴笑道。
放学后,叶晴对何依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事让他先走。待何依离开后,叶晴拉着郑晓妍收拾着教室后面堆放着的旧书、旧物。
“我就知道沾上你,准没好事。”郑晓妍累得气喘吁吁地说。
叶晴笑着低头忙着搬书,不理她。
“哟,这是谁啊?还拿来一辆自行车?这车都快成古董了,能骑么?”郑晓妍惊叫道。
“再旧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至少能卖十几块钱吧。”叶晴笑道。
两个女孩好不容易把这些旧物搬下楼,放在废旧的自行车上,前面的车筐里装着一个老旧的台式电风扇,后座上捆着几摞厚厚的旧书,叶晴费劲地推着自行车,喊道:
“哎哎,要倒了,你帮我扶一下!”
郑晓妍慌忙赶上来,手忙脚乱地一会儿扶着车头,一会儿把着车尾。
“我今天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了。”郑晓妍嘀咕着。
“别叨叨了,我的大小姐,我请你吃饭还不行么。”叶晴笑道。
“省了,吃人家的嘴短,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别拉着我,我就多谢你了。”郑晓妍瘪着嘴嘀咕着。
刚好学校门口就有收废品的人在,叶晴把这些旧物旧书卖了几十元钱,笑嘻嘻地拉着郑晓妍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他那性子,要是让他知道你背着他收下这些东西,还不定怎么跟你翻脸呢。”郑晓妍狐疑地说。
叶晴轻轻微笑着,只顾走路,没有说话。
“对了,你听说了吗?他们说西南边那个落月山的山脚下有一时空隧道,说得可神秘了,就跟那个‘白目达’似的。”郑晓妍见叶晴不理她,换了个话题。
“你韩剧看多了吧,还‘思密达’呢。”叶晴乐得合不拢嘴,打趣着女友。
“你竟嘲笑我,反正是什么‘达’,管它呢。”郑晓妍也乐了,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
“那叫‘百慕大三角’,就说你没文化。”叶晴笑道。
“就你有文化,行了吧。”郑晓妍笑道,“成天挤兑我。哎,哪天咱俩去那儿玩玩吧?听着挺神秘的,兴许还有宝藏呢!”郑晓妍兴奋地说。
“做你的梦吧。”叶晴笑道,“我可没工夫,你可以找刘锐一起去呀?反正他貌似成天闲得没事干。”
“你不知道啊?我俩早就分了。”郑晓妍漫不经心地说。
“不知道。”叶晴坦然答道。
“你整天的心思都扑在你家那位身上,哪儿还有工夫理我呀?哎,你一点也不关心人家,人家的心灵可是严重受到了伤害啊。”郑晓妍故意摆出一副吃了一坛子干醋的口气,幽幽地说。
“哎呦呦,你瞧瞧你这怨妇样儿,刺激谁呢?你换男朋友比我换衣服都勤,我哪儿管得过来呀。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分的?”叶晴鄙夷地望着自己最好的闺蜜,淡淡地说。
“不为什么,腻了。”郑晓妍慵懒地说。
“你啊……”叶晴无奈地叹口气。
“对了,三班的张小雪你认识吗?”叶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知道啊。”郑晓妍古怪地望着她,说道,“她不是就住在你家隔壁么?怎么问起她来了?”
“我只是很好奇她与何依是什么关系。”叶晴有些萧索地淡淡说着。
“你直接问何依不就行了?反正你俩现在成天都黏在一起,倒是方便得很。”郑晓妍打趣着。
“这个……我不太好问。”叶晴支吾着说。
“你知道她叫他‘何依哥’吗?”叶晴低声说。
“哈?!真不要脸!人家都有主儿了,还哥哥长、哥哥短的,真是不知廉耻!”郑晓妍愤愤道。
叶晴见她气得鼓鼓的,反倒被逗笑了,淡淡地说:“你也觉得奇怪,对吧?”
“那何依怎么说?他什么反应?”郑晓妍激动地说。
“也没说什么……哦,对了,上次张小雪给何依买了瓶水,何依没喝,扔在窗台上了。”叶晴忽然想起来,说道。
“那就是了。”郑晓妍笑眯眯地说。
“是什么是?”叶晴望着她诡秘的笑容,不明所以,奇怪地问。
“你真是把脑子学傻了?”郑晓妍伸手揉乱叶晴的发,笑眯眯地说,“明摆着嘛,何依对张小雪,没、兴、趣。”最后几个字,郑晓妍特意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叶晴却听得懵懵懂懂、恍恍惚惚,呆呆地望着郑晓妍。见她没听懂,郑晓妍继续说道:“蜻蜓,你有戏啊。”
“去你的,别胡说八道。”叶晴轻轻推开女友,脸颊染上一抹绯红,羞涩地说。
夕阳西下,余晖遍地,两个少女走在回家的路上,嘻嘻笑笑,打打闹闹。都说八卦是女孩子永恒的话题,看来,此话一点不假。
远远的叶晴望见自己的家模糊的轮廓,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淡淡地说郑晓妍说道:
“现在都快七点了,一会儿,我妈又要唠叨了。”叶晴无奈地说。
“知足吧,我还想让人在我耳边唠叨呢。”郑晓妍惆怅地说,“可惜,我爸妈都在国外,成天忙工作,连个电话都没空打,就是偶尔打电话也就是问问我学习怎么样、钱够不够花,说不了几句话就匆匆挂了电话。”
“至少你爸妈还关心你呀,我妈每天张口闭口都是什么‘你看,人家隔壁的小雪放了学早早就回家做作业,从来不出去玩’、‘你看看人家小雪多文静,钢琴弹得可好了’。”叶晴落寞地说。
“我说呢,你怎么对张小雪成见那么大,原来根源在这儿呢。”郑晓妍笑道。
“我什么时候对有成见了?”叶晴倔强地说。
“好好好,是我对她有成见行了吧?死鸭子嘴硬。那这样吧,我明天去找张小雪算账,给你出出气。”郑晓妍笑道。
“你别胡来啊,你就知道欺负人,解决问题可以有很多种方法的,再说了,我和何依也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她喜欢何依是她的事,她又没得罪我。”想到张小雪,叶晴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可是毕竟,何依与自己只是朋友,她没有资格约束,也没有权利评判。
夜幕吞噬掉最后一丝日光,寒冷长夜,惨白月光,点点残星,照不亮她空洞迷茫的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悲伤的,不是只有叶晴一个人。
第十五章太阳背后,是阴影
“念念不忘/此刻应该是农忙/如画风光/有你在歌唱
你就是太阳/照亮了方向/你让地球旋转/月亮发光/让我有翅膀”
——五月天《小太阳》
回到家,叶晴一头钻进了故纸堆中,她翻出书柜里几本心理学的书籍,仔细浏览着。
“广场焦虑症……不是这个。”
“偏执性格——性格固执、敏感多疑,易产生嫉妒心理……明显也不是。”
“挫折反应……倒是有些接近。”
“何依到底属于哪一种情况呀……”
叶晴看着目录,自言自语道。
忽然她瞥见了一个词——宣泄,是个体尽量放松身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以乐意从事的活动来冲淡压抑、紧张的情绪,化解烦恼的过程。
“自己喜欢的事……他喜欢做什么事呢?”叶晴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着。
“一般来说,男孩子会比较喜欢打篮球,可是也没见何依打过几次篮球,上次还闹得不欢而散……嗯,还是不要了。”叶晴摇摇头,否定了篮球这一选项。
“打台球?郑晓妍倒是总跟着刘锐他们去打台球,可是何依么……估计他不会喜欢的。”叶晴否定道。
“打游戏?那就更不着边了,我就没见何依玩过游戏……”叶晴无奈地叹着气,又否定了一项。
“爬山?旅游?运动?健身?我的妈呀,他喜欢的事到底什么……谁来告诉我呀……”叶晴惆怅地哭号着,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答案。
忽然叶晴想起何依中午的话,她记得他好像是说过叔本华写了一本书,叶晴赶忙打开电脑搜索着叔本华的书籍,很快,电脑给了她一个书名——叔本华《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好奇怪的名字。”叶晴浏览着书籍简介,顺手下了单购买。这本书对于叶晴来说还过晦涩,仅仅看着目录已经让她头大:
“什么……什么……什么呀?这是?”叶晴无奈地嘀咕着。
诶,我这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人呀这是?!叶晴傻愣愣地望着电脑荧幕,喃喃自语着。
第二天是何依的生日,昨天叶晴折腾了一晚,也没弄明白何依喜欢什么,后来困得哈欠连连,叶晴最终还是决定以自己的方式给何依一份生日礼物。
叶晴一如往常,早早就来到学校,刚上了楼梯,正好撞见三班的张小雪低着头匆匆地从二班的教室出来,叶晴侧头望着她微微有些绯红的脸,觉得这姑娘大抵是疯了,要不怎么会一早就这么晕头转向地走错了教室?
叶晴心里嘀咕着走进二班的教室,把背包放在自己的课桌上,习惯性的向着何依的座位张望了一下,突然叶晴瞥见何依桌上放着一个突兀的粉色信封,叶晴心里猛地一沉,她忽然明白了张小雪并不是走错了教室,她也猜到了那封信的寄信人是谁……
叶晴犹豫着慢慢走向何依的座位,那一封粉红色的信也越来越清晰,她看清了信上纤细隽秀的几个字:何依哥收……叶晴忽然感到巨大的彷徨,向着她铺天盖地而来,把她的世界掀翻揉碎。张小雪……又是她……
叶晴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座位,抱着双臂,趴在桌上,呆呆望着桌子上没有打开的书包。教室里人声鼎沸、笑语欢腾,她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叶晴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怅然若失。
郑晓妍见叶晴一大早就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戳戳叶晴的胳膊,笑意盈盈地打趣道:“大清早的,思春呢?”
叶晴懒懒地抬头瞪了同桌一眼,又趴回桌上,不理她。
“呦呵,还能瞪人呢,精神头儿不错嘛。”郑晓妍笑道。
“去去去,人家烦着呢。”叶晴懒得理她,闷闷地说。
“烦什么呀?昨天还好好的,今儿这是怎么了?跟我说说呗,兴许我能帮上你什么呢。”郑晓妍笑道。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教我弹钢琴么?你能教我写出一手好字么?你能教我怎么讨人喜欢么?你能让别人不再叫别人哥哥么?”叶晴有些激动地说着。
“什么跟什么呀?我就听见‘别人’了,那个别人呀?亏了你还说语文课代表呢,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晓妍听得一头雾水,纳闷地问。
“还能有谁?”叶晴声音有些沙哑,无奈地叹息道。
“你等会儿,我琢磨琢磨……”郑晓妍嘀咕着,她记得自己听见了一句‘叫别人哥哥’,能让叶晴这么激动的人……那就应该是……“张小雪?”郑晓妍叫道。
“嗯。”叶晴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给何依写了一封信,粉色的,就在他课桌上。”叶晴沉闷地说。
郑晓妍回头一望,果然看见桌上有一封信,随即笑道:“我说你这点出息,至于的么。”说着,站起身,踱到何依桌前,正要拿走桌上的信,刚巧何依匆匆走进教室,向着自己的座位走来。
郑晓妍赶忙转身,装作路过,走过何依的座位,接着向教室后排走去。兜了一大圈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我靠,就差那么一点。”郑晓妍气恼地说。
“干嘛呢你。”叶晴懒懒地趴在桌上,侧头看她。
“帮你啊,我本来想把那封信拿过来扔了,谁知何依正好进来,差点抓个正着。”郑晓妍轻描淡写的说。
叶晴听了既好气又好笑,咯咯笑着说:“你不知道偷拆别人信件犯法啊?你呀,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可得离你远点,别哪天把我们家房子点了。”
“嘿,帮你忙你还拿我打岔是不是?”郑晓妍轻轻推搡着叶晴,笑道。
一整天,叶晴都与何依在一起,但她一直没有向他询问信笺的事,叶晴觉得有些事,她只能等待,若他不说,她便不能去问。
放学后,叶晴把何依带到花溪镇一处幽静的小溪边,叶晴从包里拿出事前准备好的彩色硬纸和蜡烛,一面折纸一面对何依问道:
“你会叠小船吗?”
“不会。”何依见叶晴低头折起纸来,不禁有些纳闷,奇怪地问:
“丫头,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折纸了?”
叶晴笑而不答,拣起一张天蓝色的硬纸递给何依,笑道:“你也来叠吧,挺简单的,我教你。”
何依接过,坐在地上,虽然心里纳闷,却还是学着叶晴的模样,一步一步地折着。
“好了!嘿嘿,还挺像的吧?”叶晴折好了一只小船,冲着何依开心地笑着。
“嗯,真漂亮!”何依温和地笑着说。
“我的也折好了!”何依开心地笑道。
叶晴数数手边蜡烛的个数,兴奋地说道:“还差好几个呢,咱们还得再叠几只。”
“你打算要干什么呀?”何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是秘密。”叶晴神秘兮兮地说。
“还神神秘秘的。”何依折着小船,微笑着嘟囔道。
很快,二人折好了十几只小船,叶晴把蜡烛轻轻放在小船中间,拿来打火机小心地点燃蜡烛,拉着何依跑到小溪边,慢慢把小船放在溪水中。
一只只小船缓缓入水,在溪流中串连成线,在落日余晖下,五彩斑斓的小船,忽明忽暗地闪耀着荧荧亮光,仿若古人曲水流觞,如诗如画。
叶晴把最后一只小船放入水中,回过头走到何依身边,微笑着对何依柔声说道:
“生日快乐。”
蒙在鼓里的何依这才明白叶晴所做的这一切,竟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何依望着小溪中缓缓游动的小船,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许久,何依缓缓说出几个字:
“谢谢你,丫头,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小船簇拥在一起,渐行渐远,叶晴与何依并肩坐在溪水边,紫红色的晚霞留恋在天边,久久不愿离去。何依仰起头,望向渐渐被天际线淹没的太阳,悠悠地说道:
“丫头,你知道么?曾经的我并不在意太阳,因为,不管我关心还是不关心,每天它都照常升起。但是,现在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轮火热的太阳,它高悬在天际,用它灿烂夺目的光芒照耀、温暖着大地万物,也温暖着我的这颗渐渐冰冷麻木的心。丫头,你就是我的太阳,若是没有你,我大概早就已经离开这个残酷冷血的世界,悄无声息地死去,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叶晴望着他孤寂的眼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着他。
小船在溪水尽头转了弯,消失不见。叶晴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透明的盒子,打开盖子,放在何依手边。何依看见盒子里装着一个精致的水果蛋糕,由可能是在背包里受到了挤压,微微有些变形。
有些歉疚地对何依笑笑说:“早知道我就应该放在袋子里拿着的,现在它看上去好丑……”
何依温和地微笑着说:“丫头,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蛋糕……谢谢你。”
“是么……”叶晴羞涩地低了头,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找寻着生日蜡烛,何依笑着接过叶晴的包,帮她找到了蜡烛,二人嬉笑着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一根一根地点燃。
“1、2……17!”叶晴细细数了两遍,甜甜笑着说,“许个愿吧。”
何依微笑着想了想,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下心愿,轻轻吹熄了蜡烛。
“丫头,刀呢?”何依正要切蛋糕,才发现手边少了餐刀。
“额……”叶晴匆匆在背包里翻来翻去,忽然想起自己买蛋糕的时候好像就没有见过餐刀,叶晴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拿餐刀和盘子,抱歉地对何依笑着说,“我好像是忘了拿了,要不,你自己吃吧,我吃点上面的水果就行了。”
“那哪儿行?蛋糕就是要分享的。”何依递过盒子里的蛋糕给叶晴,笑道,“你先咬一口,我不嫌弃你。”
叶晴见推脱不开,红着脸,匆匆抿了一口,别过脸装作看风景。
何依笑了,凑到叶晴身边,轻声说:“丫头,你嘴上……有奶油。”说着,低头轻轻亲上叶晴的唇,嗯,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香甜,还有一点淡淡的奶油的甜腻。何依轻轻揽着叶晴,像找到了遗失多年的珍宝,久久不愿放开。
叶晴正羞涩地望着天边西沉的夕阳,何依突然的吻,惊了她一跳,叶晴张大眼睛望着何依如墨的眸子,心里如小鹿乱撞,她轻轻试图推开何依,却被他抓住了不安的双手,叶晴轻轻挣了挣,何依却攥得紧更紧,叶晴无计可施,轻轻闭上眼,安然地享受这一个温柔的吻。
终于,何依放开了她,叶晴慌忙地捋了捋额间的碎发,有些傻愣愣地望着何依。
何依温暖地笑着,伸手揽过叶晴柔软的娇小腰身,轻声说道:“丫头,你才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叶晴心里乱得很,比起同龄人,叶晴的恋爱经验少得可怜,十七年时光,她只知道埋头学习、考试,恋爱?还是郑晓妍比较擅长吧?早知道该提前问问那家伙了!叶晴心里嘀咕着,却很不由自主地依偎在何依温暖的怀抱里,轻轻靠着他,叶晴甚至可以听到何依有规律的心跳声,算了,什么都不想了,此时此刻,叶晴决定投降。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叶晴心里想。
太阳沉入了地平线,流水潺潺,清风阵阵,深秋的大地微微有了些寒意,叶晴蜷缩在何依怀里,轻声说道:
“何依,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事?”何依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漩涡深深吸引着叶晴,让她无法自拔。
“嗯……上次郑晓妍他们不是搞了一个募捐吗,有一些旧书旧电器什么的,我拿去卖了。”叶晴犹豫着缓缓说道。
何依环住叶晴的怀抱有些僵硬,他的声音有些生疏,说:“你?为什么?”
“我想帮你……”虽然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叶晴还是有些惊慌,支吾着说。
何依‘噌地’放开环着叶晴的手,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你是在自作主张!我不需要他们的所谓帮助。”
叶晴赶忙也站起来说:“这件事情是我的决定,也是我自己的名义,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把卖废品的钱还给他们,并不会影响你呀?你在钻什么牛角尖?”
何依固执地站在一边,倔强地眸子里仿佛凝上了一层寒冰,冷冷地望着叶晴,没有说话。
叶晴缓步走到何依身边,轻声劝解道: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你害怕的不是自己接受别人的帮助后就养成了依赖,你害怕的是自己变成一个异类,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对吗?”
何依沉默着,别过眼,静静地望向远方。
“其实,事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叶晴缓缓说着,“施恩不图报,帮助过你的人其实并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他们做好事是为了内心的喜悦,而绝不是为了要嘲笑、践踏你的自尊。”
“你不必在面对他们时感到低人一等,他们依旧会如常待人,世界怎样在于你如何去认识它。记住他们的好就是了,不必羞愧,不必自卑。别人的帮助就像种子,但是浇水施肥最终只能靠你自己,你可以借着他们的力量成长,等到花开结果的时候,你再微笑着把鲜花与果实送给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我想,这才是他们最期盼看到的。”叶晴轻声说着。
似乎是被叶晴的话所触动,何依慢慢转过身,轻轻揽过叶晴的肩,沉默着。
叶晴感到他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对于自己的话他是认同的。叶晴微笑着依靠在何依怀中,缓缓说道:
“你要记得,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你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我们无法担负的东西,别太为难自己了。世界其实很大,如果你愿意抬起头,环顾四周,你会看到我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陪伴你,你会看到同学们在苦难的另一端向你挥手,等待着你向他们伸出手,一起走进希望与光明。”
何依握住叶晴的手,叶晴感觉到了他温热的手心中燃烧着新生的温暖与力量。
何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轻柔地、淡淡地说:“丫头,谢谢你……”
叶晴窝在他怀中暖暖地笑着,忽然想起什么,匆匆跑过去在背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叶晴拿出一沓明信片,笑嘻嘻地跑回何依身边。
“你买这么多明信片干嘛?”何依不解,奇怪地问。
“写信呀。”叶晴单纯地笑着,“人家帮了你,咱们总要做些什么回报他们嘛。”
何依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否定道:“可这是用你的钱买的。”
“所以就得你来写信咯,我可不管写。”叶晴微笑着说。
何依接过这一沓精致的明信片,叶晴的纯真像春日的湖水,温暖了他长久冰封的心,他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也慢慢融化、瓦解,何依认真地望着叶晴娇小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
“丫头,你就是我的太阳,是你照亮了我的世界。”
“可是,你知道吗?曾经的我,连站在太阳下都只是奢望。”叶晴淡淡地说,眸子里蒙上了一抹黯然与惆怅。
“什么意思?”何依追问道。
“我小的时候特别容易生病,而且每次生病都要发烧。”叶晴回忆起往事,落寞地讲述着自己的往昔,“医生只能通过打针消炎,后来慢慢地我爸妈发现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太热或者太冷我都会犯病,若是在外面晒了太长时间太阳没有撑伞也会得病。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因为小时候经常打针,药物附着在淋巴、细胞和血液里,然后会随着我长大而发展。”叶晴淡然地说着。
何依惊愕地望着叶晴,良久才说道:“那就没有医治的方法么?”
“暂时还没有,这应该算是疑难杂症了吧。”叶晴苦涩地笑道。
“不过,随着我长大,这个病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严重了,可能是我年轻力壮的缘故吧。”叶晴无奈地笑道,“我小时候和你一样也不喜欢体育课,一到体育课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开开心心地跑去操场,只有我一个人待在教室里,我只能站在教室的窗台前,望着他们,羡慕着他们。”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散文、名著、古诗、人物传记……我都看。后来有一次偶然在图书馆看到了弗洛伊德的书,我就一直读着他的书籍,弗洛伊德陪我走过很多孤单的日子。”叶晴黯然忧伤地说着。
“我没想到……”何依有些抱歉地说着,“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想不到在你的阳光乐观背后,竟然也有忧伤的过往。”
“确实,弗洛伊德说得没错,童年的创伤无法平复,世上哪有不带伤的人?但是我们不能一生都带着流血的伤口度过,我们要学着让伤口慢慢愈合。让过去过去,让开始开始。”叶晴温和地对何依微笑着说。
不论多么害怕,每天的太阳还是会落下,黑夜还是会到来。但是我们可以学着成长,随着成长慢慢了解到,黑夜尽头便会是天亮。慢慢学着不再彷徨,不再迷茫,即使跌跌撞撞,也要用尽全力向着美好与希望大步前行。
何依轻轻揽叶晴入怀,太阳早已沉入天际,星光灼灼,万家灯火,冷风吹过,虫鸣鸟语。对于何依来说,这个寂静而安详的夜晚,是他度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日夜,它将深深印在他的心里,每每当他疲倦无助的时候,给予他无限的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