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多么灵动的一双眼?只可惜被蒙蔽在忧伤之中。
“我之前喜欢过一个女子,可惜她已嫁为人妻。她出嫁那天,我站在最角落里,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别人的怀里。后来,我常一个人淋雨,因为雨水打在脸上,不会让人看到我在哭泣。”顾异像是想起很久之前的悲伤,情绪很是压抑。
“后来呢?”姜星野忍不住问道。
“后来,我再没见过她。我不敢再见她,便是见了又怎样?她若是过得好,便祝福她,她若是过得不好呢?我将她带走她便会快乐吗?她的心始终不在我这里。慢慢,时间久了,雨也模糊了我的记忆,甚至让我忘了她的声音。”顾异看着远方,喃喃道。
姜星野听完,也不说话,回头看向远方。或许每一个人都曾走过一段雨,然后仍由雨将自己的记忆洗去,身心洗涤。
“或许他现在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顾异看着眼前的女子,怜惜不已。
“你说什么?”姜星野颤抖着问。
“他得了重病,无药可医。当时离开幽冥谷时,便已时日不多了。”顾异想起林可鸿,唏嘘道。
姜星野听罢,转身欲走。顾异一把拉住姜星野的手臂,道:“你去了又能如何?与他死在一道,还是葬在一起?”
顾异的话仿佛一把长剑,刺在姜星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是啊,去了又能怎样?他又何曾喜欢过我,何曾在乎过我?他的心里只有宫主,我又算什么?
姜星野突然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
顾异也陪着姜星野席地坐下。
“你是如何知道的?”姜星野静了许久,突然抬头问道。
“知道的怕不止我一人。有人说,你喜不喜欢一个人,从眼睛中就可以看出来。你虽然冷的像块冰,但面对他时,眼中滚动的热情却不是单薄的冰冷能掩饰的。”
“我以为只要冷冰冰的,别人便不会看出来。”姜星野眼中的泪珠终还是滚滚而下。
“恋一个人很苦是吧?回忆很重,思念很浓。你给他一生相思,他也只能还你一声叹息。但你可曾想过,便是他许你一世承诺又如何?”顾异问道,不知为何,他忍不得见姜星野每天都带着面具活,便是那几十个沙袋,他也希望他能够快乐,至少不这么伤心。
“是啊,便是再苦,也没有宫主苦。”不知为何,面对身旁的男子,姜星野突然又很多话想说,许是因为他是他的弟弟,许是因为他看得透自己的心,许是他像当年的他。
“他是我出了幽冥谷在外面见到的第一个男子,那是他修为还不高,一次次被人打倒在地上,却又一次次爬了起来。我看不下去了,便上前打算帮他出手。谁知,他一把推开了我,自己又走了上去。后来,他终于昏迷了,我将他带到一家客栈里,照顾了很久,直到他伤好。他有时候像个孩子,有时候有很强硬,有时候很聪明,很多时候却啥也不懂。慢慢的我喜欢上了她,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后来,宫主找到了我,也看到了他。我都是跟着师姐长大的,所以在师姐面前,我不敢透露出丝毫对他的喜欢,谁知,没过多久,师姐爱上她了,他也喜欢师姐。我只能找个借口离开,回了幽冥谷,从此再也没有笑过。后来,师姐回来了,没想到师姐竟怀了他的孩子,我多想那个怀了他孩子的人是我。后来,孩子刚生下来,便不见了,师姐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疯狂。在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再见时,没想到竟是一个月前,可惜匆匆一见,又匆匆一别。”姜星野娓娓说着当年的事,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将这段心事藏在心底,今天不知为何却全部说了出来。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难为自己?”顾异充满怜惜的说道:“你每天将自己套在这冰冷的外壳中,又在心里像岩浆般灼烧着自己的心。你看这雨,它总会有停的时候。就算他滋润着树,可再过几个月呢?树还是一样的干渴。”
“可我忘不了他。我总是能梦见他。”姜星野用力的扯着头发,像发疯了一般,似乎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点。顾异只是看着,也不组织,如果这样能让他走出这段阴影,即便扯成了尼姑又如何?
“人,不是为其他人而活的。你听这风,它自吹着,你看这雨,它自下着,你看那书,它自屹立着,因为他们都是自由的。而你却把自己关进一个笼中,去逃避,去哭泣,去叹息,你以为冰冷的壳可以帮你保护你心底的情感,却不知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烧的体无完肤。”顾异冷冷的说道,不像一个安慰者。
姜星野没有说话,傻傻的坐着,任头发在风中凌乱着。
“你知道我跟他从哪儿来吗?”顾异问道,见姜星野抬头看向自己,接着道,“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搬到了天渊。但我们父母告诉我们,我们死之后,便可以回到我们的故乡。或许他现在已经在很远的家里,回首这段过往。但他永远都回不来来,就算她不想,他也必须开始新的生活了。”顾异言语中也有着挥散不去的凄凉。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两人并肩坐着,不知沉默了多久,姜星野突然开口道。
“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本该自由翱翔的鸟儿,把自己合上羽毛,关在笼子里。关上窗,你永远看不清暗礁,拉开窗帘,你看,那是岸。岸上有花,有月,乘着风,去追逐他们,别让你的生命都浪费在回忆中。”顾异站起来,指着远方说道。
突然,顾异看到自己手指指着的地方,有一个白衣女子在迎风翱翔,白衣飘飘,身形飘逸灵动,极快的朝着亭子的方向而来。
“那是谁?”顾异对姜星野问道。
顾异刚说完,便看到一个少女站在亭子中央,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晚儿,你怎么来了。”姜星野抬头问道。
“畜生,我杀了你。”风林晚问也不问,便即动手。之间三道紫色烟雾仿佛锦缎,匹练般朝着顾异卷去。
顾异单脚点地,向后疾退,退出林中,却见轻烟尾随而至,盘旋着将自己包围。顾异还是太小看风林晚的身手了,他看到三道轻烟的顶端是三个狰狞的蛇头,想来这轻烟必是剧毒。
见风林晚一现身便出手,而且是冥王殿的毒术,分明是要命的招式。姜星野催动真气,之间转瞬之间,姜星野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化为一团白色轻烟,随风飘散。
顾异感觉自己又要死了,第一次是与鬼巫兵交手,第二次是被杜傲飞偷袭,这是第三次,三次了,顾异没有丝毫的长进,一交手便游走在生死之间。突然,顾异感觉到空气中温度骤然升高,一个红色的火球将自己包裹其中,熊熊燃烧起来。
但火并没有烧到自己,只是将紫色的轻烟焚烧殆尽,哄得一声,火球炸开,卷起地上的碎石,碎石被弹出几十米,跌进了山谷之中。
火灭烟息,只见姜星野披散着头发,站在自己身前,紧紧地贴着自己。
“姜姨,这畜生欺侮你,你为何还要救他?让我杀了他,给你出去。”风林晚急道。
“晚儿,他并没有欺侮我,你误会了。”
“姜姨,你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感觉好怪。”风林晚嘟着嘴,眼睛不停的转着。
“是吗?”说完,竟然笑了,脸上还挂着眼泪,但姜星野笑了,笑的很自然。
“姜姨,你笑了,从我懂事起,就没见到你笑过,究竟发生了什么?”风林晚跑过来晃着姜星野的手臂,兴奋的说道,“走,我要告诉我娘。”说完,便拖着姜星野从谷边跳了下去。
姜星野身在半空,回头对着顾异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信任和感激。
顾异看着姜星野挂着眼泪的笑脸,喃喃道:“笑起来多美,非要每天冷冰冰的。但是,别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啊,这么高,我怎么下去啊?”顾异一个人站在雨中,无奈的苦笑道。
自从找到了谷顶这处地方,顾异每天天不亮便来到谷顶,帮着沙袋,艰苦的修习着。
可惜林可鸿并没有教过顾异任何身法,顾异的轻功只会闪、躲、跃、挪。这种层次,遇到高手断然逃不了命。可顾异完全不知该如何修炼,林可鸿但是站都无法站起,又如何能教顾异轻功?
顾异捡起一块石头,先前跑出,然后双足蹬地,去追赶自己扔出的石头,这就是顾异休息轻功的方法。
“你这样不行,连不了轻功的。”姜星野不知何时也来到谷顶,看着顾异那怪异的修炼方式,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