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琪云和几个老师上前找带队的军官交涉,却被蛮横地推开。
张琪云急了,向着那名翻译质问道:“你们是哪方面的部队?有搜查令没有?就算是在东瀛租界也不能无故破坏学校的正常秩序!租界也有租界的法律,不是你们可以乱来的,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必然是要上大使馆抗议的……”
翻译官撇了撇嘴,一副鄙夷的表情,不欲和他做口舌之争,却恭敬地对着门口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张琪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一个魁梧的东瀛军官正迈着八字步从剧场外面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这个人正是东瀛领事馆的第一武官山田大佐。
“抓捕破坏租界治安的革命党无需任何手续!在这里我就是法律!”
山田的目光倨傲地往众师生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张琪云身上,死死地盯住他,就好像山鹰盯住了猎物,下一刻便要俯冲下来掠食。
“你就是他们的带队长官?我要抗议你们这种野蛮无知的行径!”张琪云两只手在棉袍下攥得死死的,冲动地上前叫嚷着。
山田在他面前站定,一手扶了军刀的刀柄,食指略微动了动,突然道:“此人就是革命党!给我抓起来!”
几名如狼似虎的东瀛士兵一拥而上,反剪张琪云的双手,将他押了起来。
“他是我们学校的客座教授,也是电影界著名的新锐导演,在场师生都可以作证!你们说他是革命党有什么证据吗?!”闻讯匆匆赶来的老校长大声质问道。
“就是,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胡乱抓人?!”
“为什么平白无故诬陷好人?!”
“放开张老师,他不是革命党!”
……
在场的老师和学生也纷纷义愤填膺地抗议起来,一些情绪激动的男生开始推搡周围的东瀛士兵,场面顿时有些混乱起来。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几个突兀的喊声。
“打倒东瀛军国主义!”
“打倒法西斯独裁主义!华夏万岁!”
“东瀛狗滚出华夏!滚出去!”
……
山田脸色铁青。
亦霜心知不好,这些学生手无寸铁,仅凭着满腔的热血和爱国之情,想以一己之力反抗这些荷枪实弹的东瀛士兵,显然是以卵击石。一旦事态扩大,很可能造成更大的伤亡。
她连忙对身边几个女同学匆匆耳语了几句,想让她们把这些话传到那边男生聚集的阵营,以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小不忍则乱大谋,谋定而后动。”
话还没有传到,山田已经举起枪对着斜上方的天花板“砰砰”就开了几枪。
舞台上方的几盏大灯顿时碎裂开来,玻璃渣子、铁片、零件四下散落,飞溅到人群中,师生们尖叫闪避着。
舞台下有好几个人都被飞溅下来的尖锐物给被划伤了,鲜血如注。一些胆小的女同学被这种混乱的情形吓得簌簌发抖,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八嘎!都给我闭嘴,站起来!”山田见场面混乱失控,大声呵斥道。
他手一招,那些东瀛士兵纷纷提枪上膛,举枪平端瞄准了被围在中间的众师生。
“同学们听我说,保持冷静,务必保持冷静,决不能造成任何无谓的伤亡!”白发苍苍的老校长爬到舞台上,挥舞着双手大声安抚众人恐惧愤怒的情绪,试图控制住局面。
其他老师也配合着老校长安抚同学们的情绪。
聚集在一起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人群中只是偶尔传出几声压抑克制的抽泣。亦霜和张琪云等几个老师忙着给受伤的人止血包扎伤口,并安慰哭泣害怕的同学。
山田见混乱的场面已经控制住,慢慢收起了枪,走到老校长面前,阴鸷地目光紧盯老校长。突然毫无预兆地拔出细长雪亮的军刀,挥向白发苍苍的老人。
寒气森森的刀尖在距离老校长鼻尖一公分的地方猛然停住,山田脸上泛起了狞笑。
老校长依旧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后退一步,出于本能闭上了眼睛。
这时,在后台搜查的一队士兵跑了出来,手上抱了一叠彩色的宣传单,对山田报告道:“报告!在后面搜到大量革命党的宣传单!”
山田脸上的狞笑更甚,收刀杵地,一字一句的逼问老校长:“你还敢说这里没有革命党?!你们这些刁民,良心大大的坏!”
老校长倒背了双手,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你们今天非要抓出一个革命党才肯罢休,就把我抓走吧!放了其他人!”
山田来回跺了几步,将目光放在了一众女同学身上,“你们这些人,全部都有革命党嫌疑,一个都跑不脱!我要带回去挨个的审!”
老校长气得血气上涌,剧烈咳嗽起来,“你,你要抓走这些无辜的老师和学生,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几个老师也纷纷站了出来,大声谴责。
山田冲那名翻译招了招手,说了几句。
翻译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应了声“嗨!”
然后胸脯一挺,站到众师生面前,大声说道:“山田大佐说了,给你们一个机会,是革命党的自己站出来,否则就全部抓回去严刑拷问!”
他话还没说完,张琪云便挣扎着喊起来:“你们把我抓回去,我是革命党!和其他人没关系。”
山田摇了摇食指,吩咐道:“把那个检举揭发的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两个东瀛士兵带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猥琐中年男人进来,看穿着打扮像是个跑堂的。
他一进来就忙不迭地冲那些东瀛士兵点头哈腰,满脸赔笑的问好。
“狗汉奸!”人群中有几个人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
翻译走了过去,对他说:“皇军命令你,把中午见到的那些宣扬革命党歪理邪说的人给指出来,大大有赏。”
又自作主张附在他耳边添了一句,“宁可指错,不可漏过。”
猥琐男人畏畏缩缩走到人群中一一辨认,他常年在馆子里跑堂,识人善面记性极好,不一会儿便将中午在一起吃饭的话剧社众人给大部分指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