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党报与各级党组织、干部、群众的关系,不是直接的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报纸发挥它的作用,靠了掌握真理,靠了实事求是,也靠了采取说理的态度,激发干部和群众为实现党的主张和政策,为自己切身利益而奋斗的自觉性。强调报纸的指导性,并不等于说,报纸可以自觉或不自觉地流露出以领导自居,摆出下命令、发指示的派头,高踞于群众之上,或者高踞于干部之上,动辄责备干部和群众。所以会这样,办党报的同志总以为党的高级领导机关的报纸,可以滥用党报的权威。作为党报工作者,应经常警惕自己,戒骄戒躁,谦虚谨慎。我们报纸上特别是社论中,这类事例并非个别,下面是最突出的一例:关于反“扫荡”的动员和准备,我们曾不惜浪费笔墨,一而再、再而三地作了许多宣传、解释、动员和呼号,总算尽到了我们舆论上的职责,然而令人痛心的是,这种真心诚意的呼号竟未能激起全体军民的严重的、尖锐的警觉。这种现象的存在,难道能说报纸已尽到职责了吗?能一味责怪群众吗?
第五,办好党报的一个重要条件,是勇于自我批评,改正报上的错误。但是,对于报上出现过的有些重大错误,以及完全失实的报道,我们报纸很少公开进行自我批评和检讨,吸取教训。我们报纸经常要求工作部门和干部正确对待批评,我们自己首先应该做到。报上经常要求别人这样那样,而自己却是例外,没有认真去做,这种事例,也不只是一时一事的老问题。需要办报的同志切记,以模范行动坚持党的优良传统和作风。
这一年里,在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太行分局的领导下,《新华日报·华北版》在前进中迈出了一大步,在思想上明确了党报不只是党的高级领导机关的,更不只是报社同志的,而是党的整个组织的。党报要尽其党与群众密切相连的纽带作用,把党提出的任务、主张,为实现这些任务和主张制定的方针、政策,变成群众的行动,求其实现,又反馈过来,把群众在实现党提出的任务、主张、方针、政策的创造性活动,新问题,新经验,党的各级组织的工作经验,集中到党的高级领导机关,制定进一步推进革命事业,为群众造福的新任务、新政策、新原理,加以推广。对于发现的缺点和新问题及时研究解决,对于党提出的任务、方针、政策,不符合人民利益的重新研究,实事求是地加以改订,贯彻党的“从群众来,到群众中去,集中起来,坚持下去”的群众路线,完善地发挥党报的集体宣传者和集体组织者的作用。太行分局对《新华日报·华北版》工作的决定,集中了我党长期办报的经验,因而,指导了报社全体同志和各级党组织循此共同努力,使得《新华日报·华北版》的工作更上一层楼。
四、赞“小兵们”的伟大
在敌后极困难的条件下,《新华日报·华北版》是怎样得以坚持出版的?先从几个同志的言行来找答案。
排字工人领班刘锷同志,积劳成疾,坚持带病工作,最后,组织上不得不作出决定,强迫他住院治疗。临行前,他依依不舍地和同志们一一握手,连连说:“我去看病了,我去看病了。”他那过去亲切带笑的脸已经蜡黄得没有半点血色,两眼珠深陷,形神憔悴,有的同志忍不住落泪。他却笑笑说:“不用哭,我会回来的,还和大家一起排报,一起抗日,直到小日本完蛋!”谁料到,壮志未酬,仅仅几天,病魔就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他是湖北人,1938年随何云同志来到太行。排字工人中,他的技术数第一,拣字快,错字少,拼版规矩,整齐醒目。《国际版》发稿最晚,也最难拼,他主动担起来。经常误了吃晚饭;别的同志给他捎碗饭来,他就在工作台旁蹲下,紧扒几口吃完,接着就干。他长期患肝病,有时痛得直冒汗,往字架子趴一会儿,咬紧牙关继续拼版,硬是不肯进医院。他是一个性情开朗活泼的人,爱说爱笑,报社成立“火炬剧团”,他任团长,设计道具,制造布景,他扮演的角色逼真,很受欢迎。他嘴里常常哼着抗日歌曲或陕北的《信天游》,他到哪里,就把欢乐带到哪里,和他在一起工作,从来想不到累和苦。这样一个好同志,于1942年春和我们永诀了,怎能不引起同志们久久的怀念?
1941年,敌人加紧“蚕食”根据地,昔(阳)西县的局势越来越严重,敌人的据点和碉堡已经修到我们发行报纸的干线上来。但是,报纸不能断,由两个党员担负了这条干线上的送报任务。他们认识到党报是党政军领导机关离不开的思想武器和精神食粮。只要报纸一到,不过夜就争取送出,风雨无阻,分秒必争。三天两头中途遇敌,他们宁肯丢了命也不能丢了报。一次,毛中雨同志碰上了敌人,凭借他熟悉地形和机智,终于摆脱了敌人。他跑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一口饭,没有喝一口水,午夜才绕道回站。他一边吃饭,一边向同志们讲自己与敌周旋、巧妙脱险的经过。刚放下饭碗,报纸又发来了。他仍争着要按原定的班次去送报,交通站长也拗他不过,两人一起出发。没等天亮,就安全送到县委和县政府。这个站受到上级多次奖励。
白汀同志,四川人,出生在一个官僚地主家庭。抗战爆发后,她毅然离开舒适的家庭,奔向延安。在陕北公学和抗大受到革命的熏陶,树立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的理想,走上华北敌后战场。她于1939年冬,被分配在报社文书科。1940年秋,“百团大战”第三阶段日寇反扑,铅印报纸暂时中断,由文书科科长刘川诗和他的伙伴赵棣生、王好本、白汀等四五个青年同志,担负起了刻印出版《新华日报·战时版》的光荣任务。他们经常是背着油印机具和铺盖,白天打游击,夜间工作。行军途中,往往一休息下来就困倦得睡着了。可是,只要一拿起铁笔和钢板,立刻聚精会神地在昏暗摇晃的烛光下开始了刻印。就在敌人发出阵阵“毁灭了《新华日报》”的叫嚣声中,张张《新华日报·战时版》发到了根据地的读者手里,也发到了敌占区。整整47个年头过去了,白汀同志在忆及“铁笔钢板炼红心”的这段生活时说:“我在《新华日报·华北版》工作的两年,经过了血与火的锻炼和实践,使我更加坚定了革命的意志,使我这个《新华日报·华北版》的小兵在往后几十年生活的经历中,为了实现革命理想-共产主义事业而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单纯朴实、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地奋斗着。”
从这些往事里和默默无闻的“小兵们”做过的平凡工作中得以悟出党性的真谛。在那抗日战争的伟大斗争中,有了“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为祖国,为人民,也为着远大的共产主义理想”的自觉性,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战士们的前进,没有任何困难不可克服的。而报社党组织进行的政治思想教育以及党员的模范行动,又团结和培育了一批优秀的、朴实的、可爱的革命战士,就靠了无数这样的无名英雄,把党提出的任务和制定的方针政策变成了现实,推动了历史的车轮。
曾记否?4年零9个月只是历史的短短一瞬,而《新华日报·华北版》却经历了9次反“扫荡”战役,仅仅在1942年5月的一次就倒下了46位烈士。为党报掌握党的新闻政策的核心,在总编辑、副总编辑、4个版的编辑和编委会秘书7人中,就有总编辑何云和两个版的编辑黄中坚、缪乙平牺牲,编委会的秘书史纪言负重伤。这是我们党内、敌后、全国以至世界新闻史上最悲壮的一页。但是,这一面华北敌后的战旗没有倒,后继者把它更高地举起,继续引领着我们的队伍奔向胜利的前方。
曾记否?《新华日报·华北版》刚刚问世3个月,就遇到了夭折的危机,仅仅是由于铅字难于更新,磨损之快,缓解无术。蝼蚁之穴可以毁了整条大堤。可是,像这样的“楼蚁之穴”知多少?又是怎样在“疑似无路”的时刻靠着默默无闻的“小兵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印刷厂的铅字和铜模不配套,标题字更少,拣字的工人天天写下来的缺字连成了串。我们的刻字老工人宋亮珍,上了班就停不住手,把大大小小的铅胚刻成一个个急需的字,报纸不付印,他就不肯离开岗位一步。夜深了,别人劝他去休息,他总是那句话:“万一缺个字,我在这里不是能快些吗?”没有各种型号的大标题字,他就用手写的刻在长长短短的木条上,就成各种字体的醒目大标题,既解决了困难又美化了版面,使报面更精神。这是逼出来的穷办法,可是不要小看了它,用手写体美化版面这种传统已延续到了上世纪80年代。深知铅来之不易,宋师傅天天把那铅胚上雕刻下来的小铅块和铅末,星星点点地收集起来,年底一过秤有好几斤。旧社会讲“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宋同志一点不保守,悉心培养出3个青年刻字工。
我们的铅印机都是旧的,断不了修修补补,零件更没有库存。工厂有个机器“保驾官”韩晋升。抗战前,他原来是长治城内一个白铁师傅,走街串巷焊铁壶,修烟筒。要他修机器,真是“赶着鸭子上架”。但他毫不畏难,心灵手巧,在王显周同志指点下,又学会了铜焊、银焊;没有机床他学会了车、铣、磨的手艺,用锉可以挫出螺丝,可以给钢铁钻眼,韩师傅成了工厂的“一宝”。造纸的水轮机、打浆机、造油墨的碾墨机,凡是从无到有或和“机”字沾亲带故的,都离不开他那份辛勤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