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我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张晓彬其实并没想着要故意给郝嘉难堪，他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所包围，但在郝嘉面前，他不能流露半分。张晓彬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他不择手段地挣钱，没日没夜地拼命，只是想维护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但是，他的尊严，在郝嘉面前，总是被压缩地少得可怜。
郝嘉是市长的千金，原本，张晓彬是以娶到郝嘉为荣的，但是，当爱情的激情渐渐散去，张晓彬和郝嘉之间，仿佛被什么东西隔得越来越远。张晓彬曾经试图拉近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他壮着胆子开了一家印刷厂，他以为，给自己贴上企业老板的标签，郝嘉一家人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但是，张晓彬的努力并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张晓彬的三个姐姐每人都入了股，但印刷厂在经营两年后，却被郝嘉那个当市长的爸爸亲自关停了。张晓彬的家人把对郝嘉父亲的敌对情绪全部撒在了郝嘉身上，郝嘉无法面对张家的人，同时，她也不能说服自己的父亲徇私庇护张家……爱情，总不会是生活中的全部，而琐碎的生活，却始终能够在流逝的时间里用强有力的车轮将爱情碾得支离破碎……
张晓彬一直别别扭扭的，此刻，他不知道上天会给他一个怎样的命运……
“张晓彬……”郝嘉尽量让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医生跟我说了，咱们恐怕得转到别的科去……”
“转到别的科？”张晓彬侧过头盯着郝嘉，“你是说，我还就得在医院里住着，出不去了？”
“你看看你，这不是生病了吗，怎么着也得把病看好了再出院啊……”郝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得做检查吧，现在医学设备这么先进，做几项检查好给医生提供信息数据，医生才好出治疗方案……”
“不是验了血了吗？还做什么检查？”张晓彬紧张地问。
“医生说让做就做吧……只能听医生的。”郝嘉捕捉到张晓彬眼睛中流露出的恐惧，她连忙把视线转到别处，停在了病房的窗户上。那个窗户，窗帘还没有完全拉开，半掩着，阻挡了一部分阳光。
“嘉嘉，你说医生让我转到哪个科去？”张晓彬的紧张情绪再也不能自抑。
“这……医生还没说……”郝嘉仍旧没有看张晓彬。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两名医生和三个小护士走进来。
“顾小叶！”小护士叫着。
“感觉怎么样？”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医生问道。
“医生，她就是喊疼……”小叶的丈夫连忙说。
“嗯，疼是一个过程，说明咱们麻醉是科学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从小叶的情况看，因为出了很多血，恢复还需要一个过程……不过，没事儿，年轻呢，身体底子好，一周就能出院了……”女医生点着头，面带着和善的微笑。
“32床……”女医生一边翻看手中的夹板，一边来到张晓彬的病床前。
“张晓彬……哦，昨天夜里收治的……”女医生自言自语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病人……”同时进来的男医生看了郝嘉一眼，“李主任，我已经和家属做过沟通，建议转到血液科……”
“跟血液科联系过了吗？”被称为李主任的女医生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已经联系了，不过，得等到下午，血液科的床位十分紧张，有个病人病情加重，转到省二院，但办出院手续可能要在今天下午了……”一名护士赶紧对李主任说明着情况。
“尽快吧，别再拖了……”李主任看着张晓彬，“先转科室，做进一步的检查，别担心，问题不大……”说完，她对着郝嘉点了点头，带着一行人走出了病房。
张晓彬看着医生和护士出了病房门，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往下缩了缩身子，闭上了眼睛。
郝嘉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便也选择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行走，却仿佛迈着蜗牛的脚步，令人心急。
郝嘉又从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抚慰自己不安的心灵。
“郝嘉……”忽然，张晓彬睁开了眼睛。
“啊？……”郝嘉连忙应了一句，“怎么了？”
张晓彬吞吞吐吐的，“哦……没……没什么……”
临床的顾小叶紧闭着眼睛，铁军看她神态还安详，就拎起水壶打开水去了。
张晓彬的心中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医生的话仍旧在他耳边响着，他不愿意想自己的病情，但他又不能不去想。
“嘉嘉，上次你劝我到医院做检查，你是说我得做什么检查啊？”张晓彬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话题。
“哦……也就是……也就是化验个血常规吧……”郝嘉低着头，“发烧不都得化验血常规吗？”
“那我不是昨天夜里化验过了吗，什么结果？”张晓彬身子并没动，他侧眼看了看郝嘉，就把目光落在了病床前在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上。
“结果在医生那里，我……我还没看到。”郝嘉说。
“那你说，医生怎么让我转到血液科？”张晓彬紧紧地盯着郝嘉，“嘉嘉，你实话告诉我，你说，我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郝嘉怔了怔，抬起了头，“你瞎想什么？谁说血液科是专门治白血病的啊？”
张晓彬叹息一声，“行了，你别骗我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刚才医生都说了……”
“医生不是说没什么大的问题吗？”郝嘉接口说道，“医生都是根据科学数据诊断病情的，你的化验结果没出来，谁敢说你得了什么病……”
“郝嘉……”张晓彬语气沉重地说道，“要是我真的得了白血病……我就不治了……我辛辛苦苦挣下的钱不能都给了医院……”
“你……”郝嘉瞪了张晓彬一眼，“你还真的把钱当命！”
“是，我张晓彬是没别的本事，我就想开印刷厂挣钱，还叫你爸给关了，不过，我三个姐姐现在又想法子办起来了……”张晓彬言语中仍流露出对郝嘉父亲的严重不满。
“行了，咱们能不能不说这个……我爸他……”郝嘉气鼓鼓地说道，“我爸一辈子都是清清白白地做官儿……”
“是，是，是清白……”张晓彬摆着手，“清白到祸害得自己的亲闺女都离婚了……别说这个了……”
“张晓彬我告诉你，关停你的厂子，那是环保部下来检查的干部下的命令，咱们俩离婚，那是感情出了问题，你别把责任都推到我爸身上！再说……有你妈和你三个姐姐那么做人的吗？！”郝嘉越说越气，她站直了身体，脸涨得通红。
“行！行！你走！你走！”张晓彬梗着脖子丝毫不肯示弱。
郝嘉气得浑身哆嗦，她拿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当着张晓彬的面儿，对着电话喊叫着，“是******吧？我告诉你，你弟弟张晓彬病了，很严重的病，你赶紧到医院来！”
“什么？！你说得了什么病？！我告诉你，张晓彬得了白血病！”
“******！我没跟你吵架！你弟弟得了白血病！白血病你懂吗？！……你说我得白血病？******！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和张晓彬没关系，但是你得知道，你和张晓兰是张晓彬的亲姐姐！……”郝嘉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可控地不断重复着“白血病”这三个字，而病床上，张晓彬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毫无血色了……
顾小叶的家属铁军拎着一壶水推门进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郝嘉，都忘记了把手中的水壶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