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你以为你是谁”
郝嘉接到市第一医院打来的电话，心里非常着急。她立刻拨了张晓彬的手机号。
郝嘉坐在床上，又紧张又生气。
“喂？”是张晓彬的声音。
“张晓彬！你现在在哪儿？”郝嘉焦急地问道。
“在医院里啊……”张晓彬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
“哦，刚才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办理出院……”郝嘉的声音柔和了不少。
“是啊，是要办理出院。”张晓彬又说着。
“什么？！你真的要出院？！你！”郝嘉语无伦次起来，“你不治病，你办出院干什么？！”郝嘉又急又气。
“我妈和我姐问医生了，我没什么大病，也就是你小提大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走了。不过，郝嘉，谢谢你啊……以后，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张晓彬客客气气地跟郝嘉说着话。
“咱们都跟医院联系好了，医生都准备给你做骨穿术了，你出院算是怎么一回事啊？！”郝嘉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做什么骨穿，我这儿好好的……”张晓彬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郝嘉，我告诉你！以后我们家的事儿你少管，怎么，你跟我们晓彬离婚了找不着合适的后悔了是不是，你想什么呢？！你少来这一套！你脑子进水了吧！你以为你是谁！”
电话挂断了，郝嘉手里拿着手机楞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儿，郝嘉把手中的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她整个人钻到了被子里。郝嘉的心情不能平静下来，张晓兰刚才那如同刀子剜心一般的话仍然回响在耳边。张晓兰秉承了她母亲的性格，乖张，强势又不可理喻。
郝嘉眼中噙着泪，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想想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她虽然从来不在同学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但同学们在她身上还是能多多少少地找到些许“公主”的影子，她是同学们眼中不折不扣的公主。郝嘉待人真诚，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也从来没有和谁因为一丁点的利益问题而损害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她是大气的，这种大气只能来自一个教养良好的家庭，而这种公主范儿，也只有经济条件优厚的家庭才能培养得出来。同时，郝嘉也是任性的，她瞧不起那些为了留校而用尽了心机的同学，那些谄媚无一不是建立在摒弃尊严的基础上的，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为了进一家医院工作，在实习期间隔三差五就往导师家跑的人……郝嘉不能允许自己成为成就了俗世的一个社会因子……但是，她最后不还是照样成为了么，甚至比那些她曾经鄙视过的同学更俗气，更不堪……
按照一般的逻辑思维，那些经济条件差一些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各项品质都应该更优秀一些，他们应该是积极的，向上的，阳光的，热情的，坦荡的，无私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比如张晓彬……张晓彬大学三年是靠拿奖学金撑下来，但他性格中却有着难以改变的小气和自私……只不过，没有结婚前，郝嘉并未曾察觉……
郝嘉不止一次地思考过关于自己错嫁的这个问题，原本，天真的她以为，张晓彬家经济条件一般，自己嫁到他家，一定是受到尊重的，起码，不会像别人家一样出现尖锐的婆媳矛盾，受到过良好教育的自己，一定不会成为婚姻中的怨妇……可是，现在，郝嘉承认，在婚姻里，她不但让自己成为了怨妇，而且最终成为了婚姻的失败者。她无力与张家一家人再争斗下去……
那天，当拿到那张绿色的离婚证的时候，郝嘉曾经一度开怀，她终于摆脱了张晓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影响……可是，现在，郝嘉扪心自问，这种影响真的消失了吗？她摇着头，没有。人的性格也会同树的年轮一样，会记录下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某一年的雨水情况，某一年的干旱情况……即使那些曾经以为重要的日子终于成为今天不重要的一天，成为明天回忆不起来的一天，但那一天的影响却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内心，化为了某一种不为人察觉的力量，而这力量，终有一天，会挥发出蝴蝶效应……
可是，为什么还会在此时心痛呢？郝嘉不停地问着自己，自己不是爱上周毅了吗？自己不是很仇恨张晓彬和他的家人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得知张晓彬放弃治疗后，自己的心会这样痛呢？
泪水终于滑落，郝嘉还是哭了。
厨房里，郝嘉的母亲尚新梅正满心喜悦地做着油焖大虾，她喜欢为家人做菜，喜欢看他们吃自己做的菜，一辈子，她说不上自己有多爱厨房，有多恨厨房，但是，她的的确确已经离不开厨房……
郝嘉睡意全无，心中既焦急又气愤。她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穿上拖鞋，翻身下床，郝嘉来到了客厅里。
郝国兴正翻看着当日的报纸，他听见响动，抬起眼看了看，没说什么，便用手扶了扶老花镜，又抖开了报纸。
“嘉嘉，给你哥嫂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回家来吃午饭。”郝嘉的母亲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喊着。
郝嘉心里烦，对自己母亲的话并没在意。她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沙发里坐下了。
郝国兴又看了郝嘉一眼。郝嘉注意到自己父亲的目光扫过来，仍然没有半句回应的话。
郝国兴放下报纸，摸了半天才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手机。
“郝帅，你们中午过来吃午饭吧，你妈给你们做了一桌子菜。”郝国兴不急不慢地打着电话，“什么？！出门了？出门怎么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啊……”郝国兴明显不高兴了，他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哦，出差去了啊，行，爸爸知道，保秘这事儿还用你说，你办你的案子吧，可是，你出门几个星期，白雪单位再忙点儿，我那大孙子没事吧？这样，你跟白雪说声，她要是忙不过来，就让她把郝迪送到我这儿来……哦，对，对，那就还是在家里吧，郝迪的姥姥、姥爷也离不了他，行，行……你考虑得周到……好，我让你妈再给白雪打电话……”
郝国兴只要是提起自己的孙子郝迪，脸上的笑意就久久散不去了。打了半天电话，他始终挂着骄傲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