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钱是拉弟的男朋友。
陈钱的父母,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其希冀自是不必说,山里的人苦日子过怕了,总是希望娃娃们将来能挣大钱,挣很多的钱。陈钱和拉弟是一个村的,两家离得不算远,虽说是同姓,但不同宗。据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讲,陈钱的太爷爷是解放前从山东逃难来的,而拉弟家从哪一代就在此地已无从考证。
他们俩人小学初中都同班,但是也并没有很熟,山里的孩子向来是保守的,男生和女生之间连话都很少。拉弟来T市打工,陈钱来T市读书,两个人的联系这才慢慢多了起来。同村加旧日同学,这样的关系,使两个同时身处异地他乡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地交往并确立了恋爱关系。
面对自己的大学生男友,拉弟心里一直是自卑的,因为拉弟没有进过大学,充其量她只有高中文凭,且这个高中文凭也是伪造的,事实就是拉弟连初中都没有念完。
不是她不想念,实在是家里拿不出钱了,当然这是父母的说辞。虽然父母种地比较辛劳,一年到头,守着那几亩靠天吃饭的山地,原本也挣不到多少钱,可是也不至于拿不出那本就廖廖无几的生活费。虽然因为从家到学校要翻过几座大山,拉弟不得不住校,不得不吃食堂,可是她一向都很节俭的。她每个星期天回家,都会带一大瓶咸菜到校。然后这瓶咸菜会支撑她过一个礼拜。只有每个星期二中午食堂吃米饭时,她才会狠心打一份土豆烩菜。况且弟弟,妹妹也并没有因此辍学,念不起书的只是她一个而已,可谁叫她是老大呢?当大姐的自然得让着弟弟妹妹,母亲这样说。可是陈拉弟知道,她在这个家里不过是个多余的人,她完成了母亲生下弟弟的使命,便没有了她人生的价值。
对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有的只是多了一张口,多了要钱要学费的一张手而已。每当家里那台只能收到两个台的信号时好时坏的破电视机里,采访一些同她一样贫穷或更甚的家庭里,父母砸锅卖铁供子女上学的栏目时,她真的很想问一下父母,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够。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她有什么理由,去质问,去要求,她不过就只是一个抱来的孩子而已。她清楚得记得,她退学的那天,天下着小雨。她的心中也同样下着小雨,她的班主任吴老师,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她看到吴老师眼圈红红的。
“我再去和你父母说说吧,你成绩这么好,将来上高中,上大学,一定是会有个好的前程的,不读书可惜了。”
“吴老师,不用了。就算我念完初中,可我还是念不起高中,念不起大学的。”拉弟清楚得记得她说这话时,吴老师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心疼和忴惜。而这些她从未在自己母亲的眼中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