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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喜雨亭记

【名篇鉴赏】

苏轼于嘉祐六年(1061)任凤翔府签书判官,第二年修建此亭,恰逢喜降春雨,于是命名为“喜雨亭”。文章从该亭命名的缘由写起,记述建亭经过,表达人们久旱逢雨时的喜悦心情,反映了作者儒家重农、重民的仁政思想。文章句法灵活,笔调活泼,在风趣的对话中轻松含蓄地发表见解,给人以举重若轻的感觉。【经典句章】

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原文】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齐,其示不忘一也。

予至扶风之明年,始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树,以为休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译文】

亭子用“雨”来命名,是为了记录一件喜事的。古代有了喜事,就用它来给事物命名,表示永志不忘。周公得到了奇异的禾穗,就用它为自己的文章命名;汉武帝获得了宝鼎,就用它作为年号的名称;叔孙得臣战胜了狄人,就用敌方国君的名字来给儿子命名:他们喜事的大小并不一样,但他们表示不忘则是一致的。

我到扶风的第二年,开始修建官舍。在厅堂的北面建了一座亭子,又在它的南面开凿了一个池塘,引来水流,栽种树木,用亭子作为休息的地方。这年的春天,在岐山的南面天上落下来许多麦子,那占卜的卦辞说是个丰收年。后来整整有一个月没有下雨,百姓正为此担忧。过了三月份,乙卯那天才下雨,甲子那天又下了雨,百姓都认为下得还不够;到了丁卯那天下起大雨来,下了三天才停止。官员们一起在官厅庆贺,商贩们一起在集市上歌唱,农民们一起在田野里欢乐。忧愁的人因此而喜悦,生病的人因此而痊愈,而我的亭子刚巧在这时落成了。【原文】

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而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耶?

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译文】

于是我在亭子上举办酒宴,来劝客人饮酒并对他们说:“如果再过五天还不下雨行不行?”客人回答:“再过五天不下雨,麦子就收不成了。”“如果再过十天还不下雨行不行?”回答说:“再过十天不下雨,就收不到谷子了。”“不收麦子不收谷,年成就要接连闹饥荒,官司案件就会多起来,盗贼就会更加厉害。那么,我和你们诸位,虽然想在这亭子上悠闲自在地欢乐,难道能办到吗?如今老天爷不抛弃这些百姓,刚刚天旱就赐给他们这场雨。使我和你们大家能一起悠闲自在地在这座亭子上快活的,都是雨的恩赐啊!难道又可以忘记吗?”

用雨给亭子取了名字之后,我又接着歌唱它,唱道:“假使老天落下珍珠,挨冻的不能用它做衣服;假使老天落下美玉,挨饿的不能拿它当米粟。一下子下了三天雨,什么人出力大如许?百姓都说是太守,太守不占为己有,把它归功于天子。天子却说非如此,把它归功造物主。造物主自己不居功,把它归功于太空。太空高远而幽冥,没法为它颂功名,我用雨来名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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