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大碗饭,又将碗里的米粒都舔干净,两人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人.
杨山乐呵呵的望着两个小家伙.他是山里的农户,性子憨厚爽直,看到偷肉干的不过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又怜其饿了好几天,一时不忍,将两人带回家来.
青枫天予洗干净了手脸,虽然衣服肮脏破烂不堪,却是如此的眉清目秀.两人又说话举止间温文有礼,一口一个杨叔杨婶,直喊得四十开外却膝下犹虚的杨山和其老婆余氏心花怒放,越看两个孩子越是欢喜在心里.
青枫谎称遭遇了打劫的,与家人失散.自己与弟弟又迷了路,已经在山中晃了好几天了,余氏心怜不已,为两人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
虽然两人满腹心事,然而对着这老实热情的农家,久违的温暖气息涌了上来,渐渐放松下来.
余氏为两人收拾出一间偏房,躺在干燥厚实的褥子上,嗅着新晒的被子温暖干净的气息,连日来的惊吓,疲惫,饥饿,寒冷……仿佛俱都远去,两人终于能踏实安心的睡一觉了.
半夜,睡得正沉的天予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的转头,借着暗淡的月光,就见青枫正在急促的喘息着,不停的咳嗽.他心下一惊,忙探手过去,只觉青枫额头滚烫.这一吓睡意全无,忙爬起来点亮灯.
青枫紧紧闭着双目,满脸通红,天予连叫了几声,只睁开眼看了一下,又再闭上,显然神志已有些不清.天予急的要命,有心想叫醒杨山夫妇,可外面黑黑沉沉,星月俱寂,实在是不好打扰.索性自己到院中的井里汲了一盆凉水,不停的替青枫擦拭着额头身上.打水,换水,凉敷,整整的忙活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看青枫的情况略好,才放下心趴在床边睡去.
青枫内伤颇重,连日来全靠一股毅力强撑着,如今心神暂松,所有的奔波疲累和着加重的伤势全发作出来.天亮间又烧了起来,且比先前更来势汹汹.天予急的心慌意乱,杨山夫妇过来看时,也是急的不行.余氏熬了点粥,青枫勉强吃了几口,全吐了出来.眼看着不行,杨山当即就要下山去请大夫.
正忙乱间,青枫睁开眼睛,神志清醒了些,强撑着坐起来,让天予写了份方子,请杨山下山抓药.
天予和余氏不停的用凉巾擦着青枫的身体,一刻也不敢停.杨山这一去直到半日后才回来,抓回了三副药,余氏接过小声的埋怨着就要去厨下,天予忙接过来,感激的笑道:"我去给哥哥熬吧."
余氏惊讶的看着面前这小小的孩童,随口问起,天予只含糊的说曾在药铺学过.
在药锅里添上适当的水,小火细细的煎着,天予在旁边照看着,一刻不敢马虎.想起以前跟药房的师父学煎药的时候总是三心两意,要不就是调皮捣蛋的往里面乱加东西,令师父头疼不已.往往一状告到爹爹面前,总是少不了一顿责罚.而每次二哥人前一副小君子的模样,背后却总是和自己一起胡来……
想到那些温馨的日子,不由得面上露出一丝微笑,然而看着面前袅袅上升的水汽,几乎是恍在梦中.是以前的所有美好是一场梦,还是现在陷在一场噩梦中?当自己醒来,是不是依旧能看到爹爹和娘?是不是还能跟以前一样?……眼眶一阵阵发涩,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咬着牙告诉自己决不能哭.二哥还病着.自己是男子汉,一定要照顾好他!
将熬好的药倒了出来,正欲给青枫端去,却见杨山夫妇站在一角处,正低声说着什么,依稀听到"官兵"两字.他心下一惊,闪身躲在门后,凝神细听.
只听见杨山道:"山下的各道路和城门全封了,官兵来来往往的检查人,墙上到处都贴着通缉的要犯.那阵势可大的吓人啊."
余氏松了一口气道:"还当是什么大事呢,非把俺拉到这来说.这官家的事谁说的清?反正跟咱这老百姓没关系就成了."
杨山的口气里多了几丝忧虑:"是和咱们没关系,但怪就怪在我咋瞅着那通缉榜单上的两个特别像咱家的那俩孩子呢?"
"什么?不可能!"余氏吃了一惊,"当家的,你不会是眼看花了吧,那只是俩孩子,能犯什么事?"
"说的也是,我这不也琢磨着呢,大概是我看错了."杨山挠挠头道.
一墙之隔,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全城搜索?天予的心猛然狂跳起来,只觉全身的血液刷的冲上了脑门.霎时一身冷汗,手抖的几乎将碗里的药汁泼了出去.
余氏沉吟了半晌道:"不过,这俩孩子来路不明,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杨山皱着眉头:"就算有事又怎么样?那哥哥现在病成这个样子,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啊,要不那孩子准活不成."
余氏点点头道:"对,说不定也就是个巧合罢,咱们是本分的人家,那俩孩子一看也是好人家的,怎么会有事呢?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那孩子快点好起来."
………
天予心下沉重,知道危险即至,再不能拖累杨氏夫妇,可眼前只有盼着二哥快快好起来了.
吃过了药,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青枫已好了些.听天予说了以后,心里也沉重起来,再不能安心养伤,挣扎着起来,马上就要跟杨氏夫妇道别,两人心上压着大事,惴惴不安,生怕有什么事连累到杨氏二人头上.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早上杨山一回来就说:"山下的村子已经被封了,官兵正挨家挨户的搜,很快就要上来了."
两人吃了一惊,正惊惶间,就听到门口有人拍门高叫道:"杨大哥,听说你家来了两个生人,让这几位官爷进去检查一下."
青枫天予霎时面色雪白.两人心怦怦的跳着,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杨山应着去开门,就见地保点头哈腰的陪着十几个官兵站在门外.
青枫拉着天予,从后窗出去.后院角落处,立着一人多高的厚实草垛,上面堆着一些零散的干柴.急切间两人也顾不得许多,扒开草堆就钻了进去.
刚掩好身形,就听见一堆嘈杂零乱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声音喝道:"那两人呢?"
杨山的声音响起道:"刚刚还在这呢?这下子跑哪去了….这俩孩子."
两人躲在草堆中,只觉大气不敢喘一口.
没见到人,那领兵的头当场变了脸,地保忙陪着笑,转头冲杨山道:"还不快去找找,别耽误官爷的事呀!"
杨山也是心急火燎,眼看这这些官兵来意不善,只想快快的送走这些瘟神.答应着正要出去,一眼看到余氏端着茶水进来,忙问:"那俩孩子呢?"
余氏道:"不是在....?"话说一半看着空空如也的室内也是一脸愕然.
那官不耐烦起来,四下一看,见床头桌上摆着一只空碗,剩着些暗褐色的药底,走过去拿起来一嗅,突然朝地上一掷,回头紧盯着二人,厉声喝道:"说!你们到底收的是什么人!"
余氏被吓了一跳,浑身轻抖着说不出话来,杨山轻轻将妻子往身后推了推,道:"回官爷,就是两个迷路的小孩子."
"小孩子?多大?"
"也就十一二岁吧."
"像他们吗?"那军官一召手,一个官兵上前刷的打开一纸画像,上面画着的两个人,虽然有点走形,却还是依稀能辨出正是天予青枫两个.
杨山脸色发白,嘴唇抖着再说不出话来.那官爷大怒:"好啊,居然敢窝藏朝廷要犯!"他转头冲着那群官兵喝道:"还不快搜!再找不到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上头砍吧!"
官兵应和一声,四下里翻腾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翻笼倒柜,见到值钱的东西便顺手收了去.余氏躲在丈夫身后,簌簌发抖,眼见一官兵的手伸向了箱底一个精致的木匣,终于忍不住扑过去道:"大人,那个就给俺留下来吧,那是俺娘留下来的,不值几个钱."那官兵不耐,回手将余氏狠狠一推.
余氏惊叫一声,一头撞在桌子尖尖的角上,血登时便流了出来.
杨山大怒,一把扑过去将那个官兵狠狠一推,喝道:"天理王法,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众官兵大怒,刀剑一齐出鞘,直直的对着杨山.那领头人随意挥挥手道:"窝藏朝廷要犯,理当就地正法!"
"你们敢,难道没有王法了吗?"杨山满面悲愤,一把抄起锄头就要和众官兵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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