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看着自家姑娘呆呆地看着帐顶,脸色比白蜡还白,且眼神空空渺渺的,仿佛有烟雾弥漫,心里头就有些害怕,只盼着去熬药的娘亲快些回来。又想起已经被姑娘放出府的四位姐姐,若是她们在就好了。都怨姑爷,姑娘有什么不好呢,只不过身子有些弱而已,竟然就要将姑娘休弃!
顾平安自然没有可能知道小雯的心理活动,她的头仿佛有十几辆的火车辗过,脑浆全都化作了豆腐花。这都什么事啊,飞机失事竟然会让自己穿越了,还穿成一个快断气的少女!
可怜她顾平安活了二十四年,最自豪的就是拥有一副从来没有生过病的身体。怎知再健康的身体,也抵不过一个意外。一次飞机失事,就将自己变成病猫。不过在那样的情形下仍可以活下来,她也不能再抱怨什么了。
她终究捡回了一条命,不是吗?
顾平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将情绪稳定下来,整理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环目四顾,古色古香的雕花架子床,弯月状的淡青色纱帐,她继续向外望去,只是十二扇的屏风挡住了她继续探寻得视线,于是她将目光落到床边的小女孩身上,这就是她的贴身丫环小雯了吧。
丫环、闺房,床,还真是俗套的场景啊,顾平安苦笑,万幸的是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顾平安,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姑娘,你醒了吗?”突而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顾平安的自嘲,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面目姣好、古装打扮的中年妇人正提着一个食盒急步走了进来。
幸好她有原版顾平安的记忆,知道这妇人称自己为姑娘并非是因为不认识,而是对未出阁的主子的一种称呼,要不然就要冒出句“你哪位了”的笑话。
“晴娘。”顾平安弱弱地喊了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版的顾平安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即使这位是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她暂时也只能继承她前身的这一风格。
晴娘见她虚弱的样子,心下一颤。忙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碗燕窝粥,小心地扶起顾平安。然后强笑道:“姑娘,晴娘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早饭也没吃,现在快响午了,你身子不好,不吃东西会更难受的。来,听晴娘的话,先吃了这碗燕窝粥,其它的事等会再说。”说着自己的眼眶就红了。
顾平安被她一说,也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从以前的记忆来看,晴娘对顾平安可谓尽心尽力,她也不好让她更加担心,于是顺从地让晴娘喂了完这碗粥。
倒不是她装柔弱,而是她发现这身体真的很弱。刚刚只是半坐起来已经让她费尽了力气,还不知道拿不拿得起碗,如果折腾起来大家都累,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晴娘又喂了顾平安喝了一碗药,幸好药虽苦,却没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还能忍受。顾平安就着晴娘的手喝了几口蜂蜜水润喉后,便对晴娘说道:“帮我拿面镜子来。”她估计自己身体现在这种状态是没有能力走到梳妆台那边的了
晴娘对她的要求有点惊讶,可是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只怕自家姑娘看了会更加伤心,于是便打算岔开话题道:“姑娘,你刚吃下,不如先歇着,明天再看。”
只是顾平安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便有些哀怨地看着晴娘道:“晴娘,镜子。”
晴娘心下心疼,暗道:“莫非姑娘以为姑爷是因为容貌才决定休妻的吗?”更加不想让她看了,只是顾平安一直幽怨地看着她,无奈之下只得叫小雯拿了面菱花小铜镜过来。
顾平安顾不得其它,几乎从小雯手中把镜子抢了过来。果然,她的猜测很不幸的实现了:她不仅穿了,而且还是传说中的魂穿。
铜镜镜面里映出的少女的面貌极其陌生,虽说没有玻璃镜面清晰,可那少女比雪还要白上七分的面色还是看得见的。惨白的面相一看就是长期有病在身,依稀看得出的清秀的脸容有些发苦,顾平安有些艰难地放下镜子,知道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断绝了,不是恶作剧,也不是演戏,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晴娘见顾平安面色越来越难看,以为她是在自卑,心痛地道:“姑娘,不是你的错,都是姑爷的错!他是趁着秦夫人去江南金山寺还愿的时候才敢这么做的,等秦夫人回来了,肯定会叫他到你面前赔罪的,柳如雪那贱人也不会越过你头上的,你别伤心了。”
“晴娘!你放尊重点!谁是贱人?哼!想等我娘回来告状?本来如雪还说若你肯将正妻的位置让出来,就不介意你这个药罐子继续留在秦家。如今看来是不成了,我秦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今天这休书你不接也得接!”一把男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顾平安向发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紫色锦袍的英俊青年正冷着面走了进来。
秦路,“她”的丈夫。顾平安认得这个男子,她的记忆在男子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浮现出来了。
“姑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做?秦夫人回来一定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晴娘愤怒地对这个害自家姑娘昏迷的元凶说道。
“不用你拿我娘来压我!自你家姑娘十三岁嫁入我秦家,已经有四年了吧,但从成亲那一日起她就一副快断气的模样!这四年间她每日能做的只是对我说上一两句简单的说话。亲不得摸不得,有这样做人妻子的吗?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吧?我休她是天经地义!”
秦路想到自己的娘亲对这个药罐子比对自己还好,心内就一阵不舒服。为怕娘亲回来不肯让他休妻,他只能趁自家娘亲这阵子不在家,将她赶出秦家。这样,就是娘亲回来去叫她回秦家,这药罐子也没有脸再回来了吧。
“可是我家姑娘有劝过你纳妾啊,而且还主动请秦夫人帮你将你房里两个侍婢收为内宠,我家姑娘已经这般贤惠了,你还想怎么样?”晴娘怒视这个诅咒姑娘的混蛋。
“贤惠?”秦路一听到这个词就火大,就因为这件事,让他在朋友间更抬不起头了。原本身边的人就嘲笑他娶了个药罐子回家供着,这件事之后更传他畏妻如命,连房内人都要请示过妻子才可以收为内宠。
“贤惠?这本来就是她的份内事,她自己身子弱难道还要我为她守身如玉不成?”
晴娘怒视他道:“我家姑娘嫁你之前,你秦家也是知道她的情况的。秦夫人也在我家夫人面前发过誓,不会因为姑娘的身体而有任何的怨言,我家侯爷这才答应将姑娘嫁到你们秦府。言犹在耳,而你,却在今天一大早就跑来对我家姑娘说,因为她有恶疾而要休妻,害我家姑娘昏了过去。现在她醒来了,你又来气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答应你家夫人的是我娘亲,而不是我。而且你家夫人已经死了,我娘亲也不在家,现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我说休妻就休妻,谁也管我不着。反正今天这休书你家姑娘不接也得接!”
秦路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接着一脸厌恶地道:“没良心?当年我牺牲自己为你家侯爷和姑娘冲喜,怎么没良心了?虽然靖安侯在我和你家姑娘成亲一个月后就死了,但你家姑娘好歹活到了今天。这样说起来,你们顾家算起来还欠我一份情呢。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只要你家姑娘接了休书,我就不计较了,怎么样?”
秦路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顾平安,虽然是询问的句式,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一付摆明了就是不肯也要赶她们走的架势。
晴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而顾平安早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今年十七岁,却已经嫁人四年了,还即将成为弃妇。
这位名叫秦路的男子是自己的丈夫,因有青梅竹马的表妹一名,所以极度不喜欢自己。他的母亲秦夫人和自己死去的娘亲是结拜姐妹,所以极度维护顾平安,即使顾平安因体弱无法和自己的儿子圆房,也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所以自己的丈夫秦路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打算将顾平安休弃,造成既定事实。原版的顾平安大概承受不了刺激,一命呜呼了,于是自己就莫名其妙地附身了。
秦路休妻提议顾平安正求之不得,可是自己如今一身病,出了这秦府,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不说药钱,单是生活已经够困难了。这病怏怏的的身体短期内是不可能做什么活的,而且肯定还要别人来照顾。
不过她环视了一下房间的摆设,又从记忆中模糊得知,自己的嫁妆好像还蛮多的,想到古代的嫁妆是女子的私人财产,可以由女子自由支配的,心内便有了计较。便抬头对着秦路道:“这休书,我接了。不过,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