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情没有他们预想的顺利。
过第十三个关卡的时候，遇到麻烦。本来一切正常，关卡放行，可是车子慢慢地开动不过二三十米远，关卡里的人接到电话，忽然脸色大变，吼叫着“停车”，拿着枪追出来，对天鸣枪。
毋庸多言，阿荣给司机阿凯的命令只得一个字——“冲”。
车子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疯狂地飙了起来。
因为突然加速，车里的安分老百姓都被震得差点甩出去。
别人无措的时候，就特别能够凸显阿荣与CLIE行动人员的镇定与迅捷的反应能力。
颠簸中，阿凯继续驾车，几乎是同时，尼克一个轻巧的跟头，翻到司机边的前座。
阿荣则一个后翻跃上吉普车的后箱，翻下后座，翻出暗藏的大型枪械、子弹和手雷。他一边组装枪械分给尼克和阿凯，一边也开始通过微型通信器与在庄外待命的直升机联络，还不忘关照永超等人。
“你们全都趴下，双手交叠抱住自己的头。”
第十四个关卡已经赫然在望，守卫显然已经得到通知，放下路障，且机关枪也已瞄准。
苏冰还在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对方的机关枪已经吼了起来。
阿荣的回答是：“冲过去！”
吉普车不仅没有减速，反而油门再次提高，咆哮着向前狂冲。
机关枪声“哚”“哚”“哚”狂吼的声音，子弹穿进金属车身，令人的牙酸的声音、玻璃爆裂的声音、强烈的冲撞声……还有惨叫声混合在一起，龙卷风似的迎面扑来，然后卷过去。
等到车子里的平民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突破了最后一个关卡，路障成为一堆破败的碎木被抛在身后百米远的地方。吉普车的挡风玻璃已经完全不见了，车头活似一客踩烂了的三明治。车身上的弹孔像筛子。
但是这部车子还在奇迹般地疾驶。
阿凯的脑门被子弹擦过，血流满面。尼克的眼角被飞溅的碎玻璃刮到，一样挂了彩。
惟一看上去没什么事的是阿荣，他正站在后座上，手里端着冲锋枪，如尊顶天立地的神 般静静地望着车后。
永超跟着看过去，顿时张大了嘴巴。
追在吉普车后百米远的地方是六十多辆装备得犹如装甲车般的吉普车，上面所载的追兵至少有百多人，全副武装不算，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种嗜血的疯狂和野蛮。
身后响起苏冰的抽气声和苏老夫人的低呼声，永超转回头去，连同苏老爷子在内，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一字排开如乌云压境般追来的追兵。
“荣老大，我们的油箱漏了，最多只能支持十五分钟，但后面那帮兔崽子十分钟就能赶上我们。”连尼克的声音都没那么镇定了。
“加速，我已经让罗杰绕过原本的待命地点，过来载人。把车门打开，一看到罗杰，你跟阿凯立刻带他们弃车先上飞机，不用等我。”
永超直觉地反对：“要走一起走！”
“趴下！”回答他的却是一记泰山压顶以及零星飞落的子弹。还有阿荣的怒吼：“谁叫你们站起来的？！”
要不是他及时按下永超和苏老夫人的头，他们大概已经见上帝了。
剩下的也来不及争论什么走不走的问题，机关枪的声音已经响起。
阿荣的全副精神都在那些追兵身上，穷于应付，无暇他顾。
比最惊险的电影还逼真刺激，手雷一个又一个在身畔震耳欲聋地爆炸，子弹撒豆般激射着，“魔鬼装甲车”呼啸着逼近，而他们，一如电影中的好人，通常是落难的一方，然后大难不死。
远处的天空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机尾在日光下隐约折射出金色的CLIE标志。
“下车！”
车门早已打开，阿凯与尼克也按照阿荣事前的命令弃车，只是无用的平民，行动迟缓犹豫，还要他们拉一把才晓得什么叫跳车。
“跑啊！”阿凯与尼克如此大喊，“不要回头，笔直朝直升机跑！我们在你们后面。”
“但是他……”苏老爷子指着驾着破吉普反而朝着追兵迎上去的阿荣跳脚不已。
“不要管了！”尼克拉他扑倒，随后又拉起他不顾一切地拖着老头向直升机跑去。
永超抬头看了看远处正与追兵猛烈交火的阿荣，一咬牙，喊一声“苏冰，跟着我，快跑！”转身拉起苏老夫人也拼命地跑起来。
苏冰还在犹豫，一梭子撂倒几个追兵的阿凯跑过来推她。
“别看了，荣先生自己会追上来的！跑啊！”
她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跑了起来。
那一点点路，看看并不远，跑跑却能要人命。
明明每天晨练能跑五公里的永超仍然跑得肺似要炸开，更不用说苏冰和两个老人了。
直升机遥遥在望，几个人却越跑越慢，尤其是苏冰，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跑啊！小冰！”连苏老夫人都发了急，气喘地叫道。
苏冰却已站住弯腰喘气。
永超一回头，看到一个追兵已经迫近她，她却依然毫无察觉，忍不住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飞刀突然从左边斜飞出来，大力掼进那追兵的脑袋并将他钉在地上，没等苏冰尖叫，阿荣已从后面蹿上，一把扛起她，向着直升机飞奔。
他扛了一个人，不仅比他们跑得快，同时还阻挡追兵，出拳，旋腿，放枪，中者毙命，所向披靡，只有苏冰，像一只麻袋似被他扛在肩上，只能无助地尖叫。
非常时期，谈不上什么粗鲁斯文，阿荣第一个跑到直升机下，将苏冰像袋豆子似的，丢进机舱，随即又往回跑，从永超手中，接过苏老夫人，拎小鸡般夹着老夫人再向直升机飞奔。
尼克见状，立刻示意永超和阿凯扶苏老爷，自己反身断后。
等永超和阿凯一左一右夹着苏老爷子跑到离直升机只有十米的地方，阿荣已经冲了回来。
耳边还有他的大吼：“叫罗杰起飞！”人却已奔得远了。
等到永超他们全上了直升机，他与尼克也已且战且退地向直升机奔来。
那时直升机已经拔地而起五六尺，做低空盘旋，每个人的衣服都被螺旋桨带起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而追兵也已逼近。
尼克奔近直升机的时候，阿荣离直升机还有十几米，距离他最近的追兵与他不过只有七八米，而直升机已经在机枪的射程之内。
那一瞬间，直升机开始遭遇到先前的吉普车所遭遇过的命运。
子弹疯狂地扫射过来，将飞机前舱的玻璃化为苏打饼干。
驾驶飞机的罗杰不得不先将飞机拉高，地上的两人随即又陷入包围和苦战。
简直跟加里森敢死队似的。
“把飞机放下去，让他们上来！”
苏冰和永超同时大叫。
“不行，地面火力太集中，万一油箱中弹，后果不堪设想。”罗杰亦着急不已。
阿凯找出绳梯放下，结果尼克来不及踏上，却叫一个追兵捷足先登，那家伙挨了一枪，掉下绳梯的同时，却将一只拉了线的手雷丢上了飞机，而且让苏冰接了正着。
所有的人几乎都被吓傻了，在苏冰身边的永超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手里下意识地及时一拨，将手雷拨出机舱。
手雷在空中爆炸。
飞机再次压近地面时，阿凯端了机枪半跨出机舱向地面扫射为尼克和阿荣作掩护。
尼克因为有阿荣和阿凯上下同时掩护，顺利地摆脱追兵的纠缠，攀爬上直升机，但相对的没有地面掩护的阿荣却尝试了三次，都没能突围。
飞机上的人急得油汗都出了几层，不仅仅是因为阿荣陷入苦战，也是因为尼克的话。
“快点，荣老大的子弹快没了！”
事实上是已经没有了。
阿荣现在算是与对手短兵相接，靠的是拳脚功夫和抢来的枪械。
罗杰压低控制杆，飞机以俯冲的方式高速压低呼啸着掠过阿荣的头顶，他乘势一跃，一手抓住了绳梯，人被吊起。
众人七手八脚地拉着绳梯，好不容易，阿荣的一只右手算是进了机舱，不晓得哪里飞出颗该死的子弹射进他的上臂，血像小泉般地飚出来，他顿时松了手，人也一下子掉了下去。
众人失声惊叫，永超与尼克扑出去拉他，却拉了个空，两个人面无人色地趴在机舱口，望着下面几十米远的地面。
半晌，两个人慢慢地转回身，苏氏夫妇、苏冰、阿凯一语不发瞪住他们。
永超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没人出声，每个人的眼睛却都瞪得要脱眶，嘴巴慢慢张大。
永超听到自己重复了一遍：“他掉下去了！”
“他掉下去了？”是苏老爷子的声音，跟着老头子咆哮起来：“那还不降下去找！”
怎么找？
有人能从几十米处的高空掉下去而幸存吗？尤其下面只是一片黄土……
“谁……谁说我掉下去了？”机舱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微怒喘息的声音。
永超有片刻的迟疑，他的耳朵没有问题吧？
伊豁然转头。
阿荣赫然在那里，他的脸色发白，斜靠在拉开的机舱门口，两只脚还在机舱外，浑身汗湿，右手前臂中间一个乌溜溜的枪洞，还在不停地淌血。
那一瞬间，永超真有点晕眩，几乎要一跤坐倒。
他没有掉下去!
跟着他就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罗杰，飞机在往下掉！”
他听到阿凯扑进前舱，然后惊叫罗杰的名字，尼克也在喊：“老大，我拉不住了！”
跟着，先前还仿佛瘫在机舱门口的人马上便跳了起来，低咒着蹿进前舱，依然敏捷得像只豹。
飞机是一直在往下掉，直穿进一片南美丛林，然后又夹带着大丛的树枝藤蔓唏里哗啦地冲上天去，再接下来是停在一片树林中的空地上。
螺旋桨被树枝藤蔓缠住而报废，令直升机安全迫降的是阿荣，而罗杰……死了。
子弹不知何时击中他的眉心，也许就是在先前俯冲下去的时候，他一直忍住最后一口气，等永超他们将阿荣拉上来。
阿荣中枪掉落后，及时抓住了直升机的底杆，然后才用没受伤的左手爬了上来。
没有人为牺牲的伙伴哭泣，但在林中看着阿荣和阿凯一同默默替罗杰擦净满脸的血污时，每个人都心比铅重。
直升机已经报废，这片树林虽然离桑切斯的庄园有一段距离，却并不够安全得足够所有人在此等候救援。
照阿荣所说的，他们必须采用备用计划，徒步穿越一段二十五公里左右的原始山林，绕至苏明尼达斯背面的山谷腹地，等待最后的CLIE紧急救援飞机。
因为地势险峻，沿途不必担心追兵问题，但时间只有23小时十五分钟。
再次出发前，大家取出直升机上的补给品打牙祭，虽然都是罐头食品，但肉票们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都觉得食物非常美味，只有阿荣，除了一口气灌了两瓶矿泉水之外，什么都没吃。
苏冰拿罐头给他，他却只得一句：“我不吃。”
苏冰瞠目：“你叫我们尽量多吃，自己却一口都不沾，这算什么？”
阿荣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作答，径自整理穿越丛林的安全辅助品。
苏冰不禁气结：“好心没好报！”
苏老夫人说：“把罐头给我，我叫他吃，他总不会不听。”
结果还是阿凯揭了谜底：“荣先生在行动中从来不吃罐头补给的，他只喝水，最多吃罐头水果。”
“为什么？”
“不知道，但他一直如此，我们都习惯了。”
苏冰看看永超又看看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尼克：“呃……运动量那么大，他都不会饿吗？”
尼克和阿凯都笑了起来。
“怎么会不饿，”尼克笑道，“他要是不饿，他会直接告诉你，不会说不吃。”
阿凯亦说：“每次完成大任务，荣先生回到基地的头一件事就是到餐厅去大吃一顿，但是在行动中，他绝对不吃罐头补给品，以前有一次，我们在山里困了足足四天，他也只肯吃罐头水果，而且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苏老爷子“嘿”了一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欧洲连黑面包都是奢侈品，更别说是罐头了。他要是活在那个时代，饿死大概还省事些。”
他这么一讲，还有谁会说话，自然都闭了嘴。
稍后，阿荣整理好了工具，来催大家上路。
除了阿凯因为受伤，索性在原地潜伏，另行等待救援，阿荣和尼克各自背一位老人上路，永超则要在途中照顾自己和苏冰。
其他人并没有异议，只有苏老头对着登山背篼表示深恶痛绝。
他对牢阿荣吼叫：“我才不要你背！”口气一如顽劣不堪的恶童。
阿荣看他一眼，对着尼克一偏头：“那你背他。”
尼克自然无所谓，反正他也曾经作过苏老爷子的贴身男仆。
不想老头子依然坚持：“我不要他背。”
永超忙道：“我来背爷爷好了。”
老头子跳脚：“我不要任何人背，我有手有脚自己可以走！”
到这时候，连苏冰都要翻白眼：“爷爷，阿荣说过路不好走，我们的时间不多。”
苏老头顿足，虽然是在对自己孙女说话，眼睛却挑衅地瞪住阿荣：“我年轻时又不比他差，他能走，我就能走。”
紧跟着发生的事别说是别人，恐怕苏老爷子自己也料想不到。
阿荣听了他的话，翻了翻眼睛，突然一掌砍在他的后颈，苏冰惊呼一声，只见苏老头哼都没哼一声就失去知觉软倒下来。
阿荣一语不发地替他扣好背篼，背了就走，连句交代都没有。
永超和苏冰全都看得瞠目结舌，半晌，苏冰才晓得抗议地叫起了“奶奶”。
谁晓得奶奶却回她一句见怪不怪的：“这不是很好吗!”
她很正经地跟她的孙女说：“我嫁给你爷爷足有四十多年，每次他在那里无礼叫嚣的时候，我都被他烦得想一掌把他打昏算了，只不过因为能力所限而没有真正动手而已。”说罢也没理会苏冰和永超那种很呆的表情，径自整理扣好背篼的背带，让尼克背起自己，还不忘与尼克客气一下。
“要辛苦你啦，尼克。”
“没问题！”尼克笑道。
对永超来说，这算得上是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穿越丛林，只要不是心血来潮地要跟着菲律宾或非洲土著找刺激，那好像是跟他这种人一天十二个小时坐在有中央空调的写字楼里埋头苦干的人浑身不沾边的事情。
二十五公里也不算是个很长的旅途，前提是有一条笔直平坦的柏油马路，而不是永远走不完似的热带丛林，横生的枝蔓、崎岖的地势、松软滑溜的烂泥小路（如果可以算是路的话）、水势湍急的山涧小溪、布满青苔的踏石以及成群结队的蚊虫与蛇蚁。
永超终于明白阿荣坚持得有人背苏老爷子上路的原因。
二十五公里的丛林可抵都市人二百五十公里行程的概念，苏老爷子想要安全太平地走完全程都不太可能，更不要说得保持一定的速度。
但是阿荣就完全不同。
像是生平便生活在此，亦或是曾经无数次穿越过这片丛林一样，即使没有指南针、没有长刀阔斧开路，他也总能确定正确的方向，选择最近、最安全、相对比较好走的路，并且以一种部队行军的速度，在森林里穿行着。
一路行来，他们穿过了一片满是长着锯齿状小牙叶子的热带蕨类植物，打死了三条攀沿到苏冰和尼克肩上试图亲近他们的青蛇，涉过一条水深齐腰深、清冷似冰的湍急小溪，爬过两幅高三十米左右的小山壁，最后走过一片只有齐膝灌木与齐腰荒草的大草地。
苏老爷子在他们翻越山壁时，清醒过来。
很久很久之后，永超想到当时的状况，还会深深感到庆幸。他庆幸老头子清醒过来时正好面孔向下，对自己正挂在半空中的山壁上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没有发挥他老人家一贯的“好脾气”。
当时，他、阿荣、尼克和苏冰几个正用攀山绳索绑成一串，只要一个人抓不稳掉下去，其余人等都得完蛋。那片三十来米的山壁说白了也就是一幢十层楼左右的高楼，要摔死他们几个足够了。
黄昏的时候，他们走出草地，来到一片平坦的深褐色泥地前。
那片地看上去与先前他们走过的那些泥泞小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寂静得让人心生怪异。
隔了一会，永超才看出端倪，怪异的原因是这么大的一片泥地上竟然一只动物都没有，别说是先前一路常见的山鼠之类的小动物，连只鸟都没有。
“是沼泽？”他问阿荣。
他点头：“苏明尼达斯背后的谷地地势平坦，适合各种小型垂直起降的飞机临时停泊，且谷地的另一端视野极为开阔，只要有心可以建成一个相当隐蔽的基地，但是麦德林却始终没有进一步建设，就是因为这片死亡沼泽是由苏明尼达斯到谷地的必经之路。这片沼泽深不可测，泥质很粘，一旦陷入，后果不堪设想。一般的沼泽多少还有水鸟类的动物生存，这个大泥潭却是真正除了昆虫和淤泥什么都没有。”
苏冰听得脸色都白了：“我们要穿过它？”
阿荣点点头：“苏明尼达斯的人从不敢接近它，所以他们也从不知道，谷地已经成为我们的紧急停机坪，而这死亡沼泽也早就成为我们的救命沼泽。”
他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隐形眼镜小盒递给永超：“是罗杰的。”
永超不明所以地接过。
“会用隐形眼镜吧？戴上它，你会明白。”
永超打开盒子，那看上去实在是一副很普通的隐形眼镜，然而当他戴上以后，观感立变，眼前的一切全都化作各种层次明晰的暗红。
阿荣跟他解释：“这是CILE在具危险性的行动中必备的红外线热辐射感应眼镜，看沼泽时，颜色最深的部分是真正的死亡泥沼，在它的左边有明亮的狭长地带，那里的淤泥深及胸口，下面是结实的岩架，我们便从那里走，岸地的颜色最浅，踏上那里，代表已经到达安全地带。”
永超还没做出反应，苏冰已经好奇得有些迫不及待：“真的？阿荣给我一副眼镜。”
“没有了，这东西无论是叫政府军方或是麦德林的人看到，我们都会有麻烦，所以只有行动人员出动的时候，才人手一副。”
“那……永超，你把眼镜摘给我。”苏冰不肯死心。
“没有用的。”阿荣解开身后的背篼，将苏老爷子放下，“眼镜是一次性的，他拿下来，就没用了。”
他背对苏冰弯下腰：“我先带你和刘过去。”
苏冰踌躇：“然后，你再回来接爷爷？”
“对。”
“尼克呢？”
“他第二批走，两人一组比较安全。”简单、明了，且理由合理又充分。
她看住他，夕阳下，他的面孔有些苍白，额上都是汗水，嘴唇已经裂了几条小口，右手草草裹就的绷带上已又血红一片。
苏冰忽然明白了自己迟疑的原因，她不晓得为什么有点担心：“阿荣，你撑得住吗？”话一出口，才后悔，这个喜欢充英雄好汉的粗人会不会把它当成一种羞辱而暴跳起来？！
事实却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他笑了。
夕阳下，即使那笑容有点苍白虚弱，却爽朗无比，像个大男孩般的纯朴，连带着给人一种昂藏的气概。
他坦率地告诉她：“没错，我很累，还很饿，手也痛，但是我想在天黑前到达安全的地方，好安心地休息一会儿，明天一早可以坐飞机回家，还有香喷喷的牛排饭。”
“Come on！”他冲她一歪头，“快点，太阳就要下山了。”
多年后，苏冰依然记得当时阿荣的笑容。
她跟自己的妹妹说：“多奇怪的人，越是在困境中，他的态度却越是轻松潇洒，甚至是亲和友善的，即使他的状况并不好，即使环境恶劣，前景并不乐观，他却让人觉得强大、可靠，充满安全感。我从没有像那时般地全心信赖过一个人，并且一直信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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