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倦起之时,窗外阳光霸道,蝉正高一声低一声地嘶鸣。这时,随手拿过张爱玲来读。《倾城之恋》也好,\\沉香屑》也罢,无非是些冷冷清辉。读着读着,自己不觉会被罩住,暑气黔驴技穷,渐渐退避而去。
蝉是夏日的一道风景。假若失去蝉鸣,整个夏天就等于缺了一角。赶上暑热逼人的正午,当小鸟都成了哑巴时,蝉就登场了。它的叫声高高低低,长长短短,此起彼伏,悠然从容。老实讲,蝉的“嗓子”不怎么样,音质有点儿“劈”,音色也并不美,但蝉靠音量取胜,属于实力派,唱“信天游”的那种。每当它放开喉咙,别的歌手只好闭上嘴。
有人不喜欢蝉,嫌它瞄噪,像终日唠唠叨叨的长舌妇似的。我自小就喜欢聆听一切天籁之音,其中当然有蝉鸣,而且认为蝉鸣是天籁之音中极其可爱的一种,总能给人一种宁静的感受。
盛夏之际,烈日炎炎,听到树上的蝉鸣,自然而然会想到“蝉噪林愈静”的诗句。阵阵的蝉声又犹如密林中的潺潺凉泉,给正受闷热煎熬的心灵注入一股清凉。此刻,与其说在听蝉,倒不如说在营造一份闲适的心情,明了“心静自然凉”的真谛。
不过生物学家介绍,蝉的腹下长着一根长睬,是用来吸吮树汁的。平时,当蝉发出长长的叫声,正是它吸吮树汁最痛快的时候。用新新人类的话说,相当于快感的释放。人类贵为地球主宰,当然有权将蝉划入害虫之列,捉蝉的理由充分了,似乎顺理成章变成了一种公益行为。
蝉向光,它在黑暗中的方向性和定位比较差。当夜幕降临后,在树木多的地方燃起一堆篝火,并用力去晃动周围的树,很快就会有一些蝉奋不顾身地从树上飞到火堆里。若火燃烧的时间长一些,甚至还有离得稍远的树上的蝉也赶来自投罗网。
记得儿时的一些男孩子,利用蝉的这一生理特性来捕蝉。那些白天唱歌唱累的蝉乱冲乱撞,很多扑进火堆,结果全被烧死了。等到火熄灭了,在草灰里可以挑出几十只烤焦的蝉。搓去那些烧焦的部位,就露出指甲大的一块肉,那是蝉背部的肉,那个香啊,引得他们哈喇子直流。在那个物质不够丰富的年代,那是难得的美味。
逮蝉的方法多种多样。拿长竹竿粘了面筋,照准了树上的蝉粘去。或者在竹竿上绑上网兜,一根长竿悄然举起,轻轻地伸向树干……蓦地,一声蝉鸣显然而止,但还是晚逃了一步,树上的“歌唱家”不得不乖乖地落入“法网”。
妈妈心肠善,时常教导我要爱护小生命。因此我觉得这些做法也实在残忍,太武断了。蝉不是绝对的害虫,我听大人们说,蝉的蜕壳是可以入中药治病的。况且蝉暗褐色的身体,透明的翅膀,颇有几分秀色,性情又温和,还是蛮可爱的。于是我从男孩的手上救下不少蝉。回家后用线拴着,任由它们在树枝上爬。
它们开始很收敛,对于新环境识趣着,胆怯地小心着,一会儿,略显随意而行,等它们感到自由了,就会放声呜唱。
爸爸用竹蔑编一个小巧的笼子,我把蝉儿放进去,让它们为我演奏夏之赞歌,在平凡的生活中鼓动生机,散布温馨。它们那么朝气蓬勃,从早唱到半夜。只歇一小会儿,复又开始呜唱呵,永远不知疲顿。
秋天,蝉儿没了声息,一看,已寿终正寝,是安安静静老死的。我把蝉儿土葬在楼下的花圃里,等待夏的来临,蝉再次歌唱。可是爸爸告诉我,蝉的下一代到了冬天,就钻到地下避寒,逃离死亡,在地下酝酿三年才能歌唱。
长大后,每当蝉吟起时,我总是在倾听,它在黑暗的世界里等待了很久很久,才能换来几个月的欢歌,怎能不竭尽全力歌唱?这何尝不是一种生命的咏叹?
蝉倾尽毕生精力在夏日奏响一由热爱大自然的自由乐章,也使我们感到了大自然的美妙。我常常在想,仅凭人的意志把蝉定为害虫,对蝉,是不是太过分了,没有一分为二来看,欠公平呢!
蝉可不计较这些,生命里程虽不长,却始终高高在上激情炫歌,既领略了风光,又出尽了风头。据记载,有些大人物盛夏睡午觉时,嫌它吵闹,就派警丑人员去轰。蝉的脾气很辈,你把它从这棵树上轰走,它使飞到另一棵树上,接茬儿引吭高歌。这份作派,真乃虫中英豪。
眼下,窗外的蝉声依然响亮。那应该是新蝉在鸣叫了。倾听之下,便觉得立秋的蝉声确实与盛夏不一样,不再兴奋热烈,而有点急切,有点伤感,还有点虚飘。但也许蝉声依旧,只是听者的心里有了一片秋境。
蝉声阵阵,依然坚持它们的歌唱,以独特的语言说出它们的心声“知了!知了!”
蝉在告诉别人,已知道了自由生活来之不易,已知道了快乐生活要用艰辛的劳动去换取,已知道了要十分珍惜、热爱现在的阳光和生活,已知道了奋斗的时候要坚韧,欢唱的时候要尽情。
蝉要天底下都知道有一位经过奋斗终于获得成功的胜利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