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好祥,你去哪里了?”
陈恒山和贾好祥一回来,苏涛面色如霜,劈头盖脑地问。
“我尿……尿去了呀。”贾好祥说。
“去哪里拉尿了?”
贾好祥看着苏涛阴沉沉的脸有些发怵,犹豫地说:“那那……边,就就……就那边。苏……苏政府,我给你请了假的啊。这不……不是……我拉完尿,突然又想拉拉拉……屎,所以……对了,我拉屎的时候,陈组……组长就来了……”
苏涛看着陈恒山。
陈恒山心里一惊,背心发凉,难道苏涛知道些什么?要是他偷听了他们的密谋,那可不得了。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慌,装作没事儿一般,说:“报告政府,我去的时候,他在拉屎。”
苏涛上去就是一脚,以陈恒山的身手,他完全可以躲开,但他不能躲,任由苏涛踢在他肚子上。他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装作很痛苦的样子。
“赵天培!”苏涛叫了一声。
赵天培干嚎一声“是”,然后招呼其他罪犯七手八脚将陈恒山绑了起来。
贾好祥急了,两眼喷火,怪叫道:“苏苏……政府,你捆他干干……干什么?要说犯规,那也是我我……犯规!”
苏涛一脸阴笑,不理会他。
赵天培从后面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赵天培单膝跪地,其他几个犯人一拥而上,也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报告队长,已经捆好了。”赵天培立正说。
“我要你准备的麻绳呢?”
“准备好了,在这里。”赵天培从裤袋里拿出一根细麻绳。
苏涛沿着陈恒山和赵天培转悠,轻声细语地问:“你们还不说实话?”
陈恒山脸色陡变,难道他真的偷听了他和刘立信的谈话?
贾好祥求饶道:“我不就去尿尿……了个尿,拉了个屎嘛。你是我大大爷,苏苏苏……大爷,你饶了我这一回吧……要不你放了组长,要怎么处罚,我一人做事一人顶……顶……”
陈恒山此刻冷静下来,他得搞清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以挑衅的口吻,试探性地质问:“苏队长,你不能平白无故整人吧?”
“陈恒山,你别以为是姚老大的红毛,我就不敢对你专政。平白无故?装糊涂呢?等我修理了你,在告诉你为什么,啊!”苏涛说完,坐回到太师椅子上,挥挥手。
赵天培麻利地脱了陈恒山的裤子,用麻绳把他的****栓住。麻绳的另一头则缠住贾好祥的鸡鸡,便缠边叫嚷:“嗨,哥儿几个,来看稀奇,土匪的****还没得县长的大,真******稀奇。”
其他犯人都围了过去,嘻嘻哈哈地笑。
赵天培绑结实了,使劲一拉麻绳,贾好祥杀猪般叫起来。
赵天培狂笑,然后喝道:“起来,都站起来!”
两人站起来。
赵天培拿了一根木棒,双手递给苏涛。
苏涛拿着棒走了过来,问:“你们谁想挨?”
“我!”贾好祥立即说。
陈恒山盯了贾好祥一眼,满眼怨恨,谁都知道,贾好祥只要一动,陈恒山的****可就遭殃了。
苏涛对准贾好祥的屁股就是一棒,贾好祥硬生生挺住,没有动一下。
“咦,你小子****小,屁股倒还结实。”苏涛笑道,冷不防对着他后腿弯又是一棒。
贾好祥闷哼一声,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晃了晃,身子依然直挺挺的。
陈恒山求饶说:“苏队长,去年你刚来的时候,我还好心给你建议,也算帮过你,对吧?你就饶了我们吧。”
“是呀,是谁给我说,对你们这些人心要狠、手要重来着?”苏涛似乎喜欢看他们求饶的样子,漫不经心走到陈恒山旁边。
贾好祥叫道:“小……小子,这事儿与他……无关,有种……冲我来,你随便打,要是我哼……哼一声,就是你孙……孙子。”
“你皮厚,老子不打你,你放心,我也不打陈恒山。”苏涛笑道。
贾好祥一下子愣住了,陈恒山连忙鞠躬,直呼:“谢谢队长,谢谢政府。”
赵天培很不甘心,叫嚷:“政府,这两小子罪大恶极……”
“闭嘴!”苏涛用棒指这他,赵天培吓了一跳,乖乖退到一旁。
苏涛转过身来,笑道:“你先别谢我,我还没有说完呢。我不打你们,但是我打……”
他突然抡起木棒,朝那根麻绳打下去。
两人惨叫着倒地。
“我打这个。”苏涛怪笑,“你们几个,把他们拉起来。”
惨叫声不断传来,就连赵天培等几人都吓得哆哆嗦嗦,使不出力气拉他们起来。
从山洞里突然跑出一男一女,那男的颤声说:“队长,不打了,不打了,我们不追究了,不追究了……”
原来,那个女的就是被贾好祥奸污的女人。女人慌慌忙忙离去,碰到刚上山的丈夫。他见妻子衣冠不整,抡起拳头就打。女人不得已把刚才的事说了,男人就带着女人去找干部。贾好祥他们一回来,苏涛叫他们躲在山洞里,外面这一幕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越看越心惊胆战,就跑出来劝阻。
那男的说完,拉着女人就跑。
陈恒山松了一口气,原来为这事儿,他心里有底,眼珠一转,跪在地上直呼:“谢谢队长,苏队长,你今天救我们一命,今后我们就是你的两条狗。”
其他犯人都错愕地看着他,贾好祥厌恶地把脸扭到一边。
“贾好祥,还不跪谢队长。”陈恒山喝道。
贾好祥再也忍不住了,吼道:“你******脑……脑子有问题?”
“你才猪脑子,你想想,苏队长要不这样吓跑那两人,你******就是反革命强奸罪,不枪毙你也是无期。”陈恒山训斥道。
贾好祥如梦惊醒,连忙跪谢,叩头如捣蒜。
苏涛原本就是想折磨折磨他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效果,显得他大智大勇,便顺水推舟,笑道:“陈恒山,你****的就是聪明。放了放了,赵天培,你去找点草药给他们涂上。”
嫩玉米棒子正在灌浆,秀色可人。
“又是你呀?”
她已经对他的声音很熟,一听就知道是他来了。她不理会他,继续掰嫩玉米棒子。
“你摘几个快走吧,他们就要过来了。”他说。
她还是慢条斯理,摘下一个,把玉米的外皮剥掉,扔在地上。
“哟,我的姑奶奶,别在这里撕皮呀。”他连忙在地上刨了个坑,把玉米皮埋好,扯了一些草栽在上面。
她笑着看着他,等他站起来,又转身掰玉米棒子。
“来了,他们来了,你快走,快走。”他催促说。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田埂两头人影晃晃,她被堵在了中间。
“这边走,快!”他朝她招手,钻进了玉米地。
她站着不动,他又回来拉着她的手,钻进玉米林子。
他带着她在玉米地里周旋,轻松躲过了农场巡逻的干部和犯人。
他们坐在湿漉漉的地上,都不说话,不看对方一眼。偶尔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他的目光立即移向别处。就这么坐着,坐着……
魏二寡妇想到这里,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杂毛狗呜嗯了一声,她这才发现杂毛就坐在不远处,偏着脑袋盯着她。
她的心里突然涌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慌乱,抓起一块石头,就要扔杂毛。杂毛使劲地摇尾巴,趴在地上警觉地盯着她。
她放下石块,哑然失笑。
“它又不是人,跟它叫什么劲儿?”她看着它想,朝它招招手。
杂毛跳跃过来,欢喜地在她腿上蹭。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她脸上泛出一丝红晕,突然另外一个人在脑海里一闪,一丝忧虑又在心间掠过……
大雪掩盖了山林间的崎岖的小路,每走一步都潜伏着危险,尽管她对这一带很熟悉,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前行。晌午十分,他们终于追上了姚志海他们。
这是一个山口。
狂风卷起纷纷扬扬的大雪,像海涛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来,打在脸上硬生生地痛,就算努力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几尺开外的地方。树上的积雪哗哗哗地落下,还没有跌落到地面,又被狂风劫掠到空中,呼啦啦作响,还夹杂着狂风发出的呜呜的怪叫声,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两座山峰逶迤而来,在这里形成一个喇叭口状。尽管看不清前面的山岩绝壁,但她再熟悉不过了。那个喇叭颈口,最狭窄处两山相距不过几米,要是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能清晰地看见对面的人的眉毛。两人对坐在悬岩边的石头上,即便是暧昧的卿卿我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在盛夏大雨后,峡谷总会传出洪水的咆哮。而在喇叭口两端,却不见洪水的踪影。就是这个的峡谷,将这不过几米的距离撕裂成两个世界,就算是面对面,只能平添怅然若梦的悲凉。
“不能再走了。”她对姚志海说。
姚志海一抹脸说:“必须走!”
“你疯了,前面是峭壁悬岩,掉下去连尸首都找不到。”她大声说。
姚志海不信,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土匪婆,就是被你们剿灭的三黑棒的小老婆!”她冷冷地看着他。
姚志海下意识退了一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又瞪了宋明远一眼。
其他几个干部心里都一咯噔,警惕地看着她,本能地摸摸背上的步枪。
杨雨荷连忙说:“姚政委,我了解她,她当年是被三黑棒抢去的,也是受害者,她也恨土匪。”
姚志海点点头,问她:“那你说怎么办?”
“回去,必须立即回去,要是天黑之前我们走不出山,就会被困在山里。”她说。
姚志海说:“我们必须走过去,那可是几条人命啊,魏来男,你要是能带我们过去,我们农场所有人都会感激你。”
她怔怔地,好像没有听见一般。魏来男这个名字本来就不是她的,也有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反映过来。
他走到她目前,推了推她,恳求说:“我和你去探探路?”
她说:“不能去,真的很危险。”
“我应该跟他一起去探路……”她喃喃地说,怅然若失地晃晃头。
他对姚志海说:“政委,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去探探路。”
他转身就试探着朝喇叭口走去。
她大叫:“你回来,真的很危险,真的……”
他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一步一步朝前走。
杨雨荷沿着他的脚印疾步跟了上去。
她几乎用哀求的声音对姚志海说:“姚政委,快叫他们回来,快,要不然来不及了……”
姚志海举棋不定,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再看看,看看再说……”
“杨医生……”她第一个惊呼起来。
杨雨荷紧紧跟在他后面,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滑下山岩,就在大家视线范围内,眼睁睁看着她滑下了山岩。
姚志海对他喊:“回来,快回来!”
他蹲在杨雨荷滑下去的地方,大雪迷茫间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回来,你给老子回来!”姚志海朝他吼。
他喊道:“我不能丢下杨医生,我下去看看。”
一阵狂风迎面掠来,大家忙低头躲避,等狂风过后,他也没影儿了。
她第一个跑过去,发现一根绳子拴在树上。
她朝山岩下喊:“喂,喂……”
姚志海奔过来,把绳子拽上来,可没有了他的踪影。
她大哭,不由自主地、毫无顾忌地大哭。
若干年后,她听姚志海说,她哭声很凄厉,简直就是嚎啕大哭,整得他也跟着嚎哭起来。
就在姚志海把她扶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他的叫喊声。
她抹了一把脸,大叫:“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姚志海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好像担心她跳下去。
“你听,他在喊我……”她说。
姚志海侧耳倾听,可是除了狂风的呼啸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走吧。”姚志海失望地说。
“真的,是真的……”她想挣脱姚志海的手,带着哭腔说。
另外一个干部说:“我恍惚也听见……”
“姚政委……”果然传来呼叫声,这次声音很大。
“啊?!”姚志海放开她,把绳子拴在自己身上,“你们拉着我,我下去看看。”
他果然还活着,他们一个一个地下去。
原来这里是一个平台,杨雨荷跌落山岩,就是这道平台救了她,不过,滚落下来的积雪把她掩埋。他用手把她从雪堆里刨了出来。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几个上山挖药材的犯人也龟缩在平台上,只是带队的叫向光辉的干部没了,据犯人说,干部跌落到平台下面去了。
一路上他背着杨雨荷,杨雨荷似乎也只要他背,只要其他人要换他下来喘口气,她就坚持自己走。
那晚,他们就在山里宿营。
她指指他,悄悄问杨雨荷:“你相好的?”
杨雨荷脸色立即绯红,像三月刚刚绽放的桃花,扭捏地说:“不是不是……”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空落落的,像丢掉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直到她告诉她,他叫宋明远。
宋明远,宋明远,原来他就是宋明远!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脚把他踹下山崖。
“汪汪……”杂毛突然咆哮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猫着腰站起来观看,一群人在不远处简易公路上吵吵嚷嚷。
她对着杂毛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杂毛不叫了,跑过来静静趴在她的脚下。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敏捷地攀爬坡坎,悄悄越过简易公路,迂回到那伙人上首的山坡上,躲在灌木丛里。在这里,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她。
宋明远被五花大绑。
她大吃一惊,下意识摸摸藏在腋下的手枪。
这一把手枪是真的。这些年不太平,她出门总是揣一把假手枪。今天上山,为了以防万一她把真假手枪都带在身上,刚才最先她拿出来对着宋明远脑袋的是真枪,后来决定不杀宋明远的时候,就掉了个包。
一个女人站在公路中间,拦住了一辆吉普车。那几个抓宋明远的人,看穿着,是公安局的。
“我们不归县上管,你们无权擅自抓我们的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理直气壮,很有威慑感。她打量了一下她,原来就是刚才宋明远躲避的那个女人。
一个公安说:“汪队长,你们是不归县里管,是市管单位,但是我问你,你们单位是不是在我们公安局的辖区?这里发生案件,我们该不该管?”
“即使要抓,也得先跟农场主要领导通报一下吧?我问你,我们政委、支队长知道吗?”汪文丽毫不让步。
“他就是你们农场的干部。”公安指着蒲国光说。
汪文丽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蒲国光,说:“他是政委还是支队长?!”
公安扬了扬手中的枪,语气强硬地说:“你这个同志怎么蛮不讲理呢?我警告你,我们在执行公务,我有权刑拘妨碍执行公务的人。”
汪文丽冷笑:“威胁我,你有枪,我没有枪?”
汪文丽掏枪朝天就是一枪。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汪队长,你快走,去告诉……”宋明远急了。
汪文丽喝道:“你闭嘴!回头再跟你算账。”
几个公安都举枪对准汪文丽,为首的冷笑:“还没有人敢把枪对着我们,我再次警告你,如果你不让开,我就以妨碍公务拘捕你!”
他也举枪朝天开了一枪。
汪文丽面色如霜,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举枪对着他说:“你要带走他,可以,得经过我们政委和支队长批准。你们要是强行带走,先问问我手中的枪同意不同意。”
蒲国光上前几步,劝道:“汪队长,他宋明远也就是一个就业人员,又不是你家里人,你何必为他出头呢?”
“他还就是我家里人!”
蒲国光笑道:“他?你家里人?哄三岁小孩呢?”
“他是我未婚夫!”汪文丽大声说。
蒲国光错愕地看看宋明远。
孙筱筱打量着宋明远,又看看汪文丽,脑海里又浮现出杨雨荷那张桃红色羞怯的脸。“他有什么好?半拉子老头,有什么好?”她仰面睡在草丛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出神,“不看,就不看,狗咬狗有什么好看?”心里这么想,但她不自觉地又翻身趴着朝下面瞅。
为首的一挥手,两个公安举枪慢慢逼来,汪文丽当然不敢开枪,也只好一步一步慢慢后退。
就在这时,直属一队几个干部送十几个新犯到四大队,走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