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一轮明月,皎洁的银光如瀑布泻漫大地,若流水洗涤山川,似乎要将世界变得异常明净、清幽、圣洁。
我久久注视圆月、星空、流水,想从渠边找回曾经是塞上诗情画意的“秦渠春柳”,然而水浊、月碎、渠边狼藉……
我痛心,世界上许多城市的垃圾成为公害,竟连不少旅游胜地也脏不忍睹。面对污染,人们越来越向往返璞归真,游山川、进森林去享受大自然赐予人们的良辰美景。这是一种文化内涵的丰富,也是人们的一个进步。由此,我想起了一位黄山少女。
1994年6月初,我有幸获得两个半天作黄山游。谁知天公不作美,滂沱大雨下个不停。虽然人人懊丧,但谁也难以抵挡黄山“伟奇幻险”的诱惑。俗话说:“泰山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难得的人生际遇,不啻于美梦的实现。
雨点打得人眼睛难睁,使本来就“山色空濛雨亦奇”的黄山景观,更加扑朔迷离。缆车飞越山顶,人做天宫遨游,深谷中乌云翻滚,浓雾中露出的山头若孤岛,流云中的树冠荡漾飘摇,耳边瀑布声如雷鸣。让我忘却惊吓与杂念,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夜晚宿在山顶的西海,那里又是云的海,雾的海,山的海,树的海,梦的海……
老天始终与我们作对,第二天早晨还是用倾盆大雨欢送我们。因雨大山险,忍痛割爱前山之行,故未能一览奇特的黄山迎客松、猴子观海、梦笔生花等美景,只好留下了“未登鲤鱼脊,等于未到黄山”的深深遗憾。
在小心翼翼的下山路上,我们都怕一失足而堕深渊。可谁也未曾想到转弯处的陡坡上,竟有个瘦弱的人,手持长夹竹箕在捡拾杂物。在我们为他担心的同时,又产生反感:“南方人真是爱钱不要命,即使捡上一包易拉罐,又值几何?”待转到路边时,发现雨衣裹着的,竟是一位豆芽菜似的少女。惊异中得知,她是黄山风景区的新职工,17岁,上班才两月余,分管这段山路沟坡的杂物清理。我们提醒她千万注意安全。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般大小的孩子,大多还小鸟依人般地赖在父母身边撒娇哩,可她却已在雨中不顾山陡坡滑,为景区的环保工作了,这使我感慨良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由此我想到,正是黄山云雾的哺育,悬崖石罅的挤轧,午间阳光的烈晒,严冬暴雪的冰冻,才使黄山青松锤炼出了独具的特色:或树枝粗壮直插蓝天;或枝韧横伸迎接宾客;或独秀崖顶笔书天宇……
黄山归来不看岳。这并非有意的夸大,而是大自然对黄山特殊的厚爱,赋予了她哲学的思考,诗人的浪漫,作家的洞察,散文家的细腻,画家的审美,雕塑家的立意……她留给各色人等诸多的感悟和想像,让人们既赞扬她的自然之美,又歌颂她深厚的文化内涵以及人文的古老而高贵。
目送少女爬上又一陡坡,那绿色的身躯溶进了亭亭玉立的小树中,我们暗祝她工作安全。在她身后,“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挂在山腰,其中一条较宽的飞瀑,被半山的巨石阻隔,分成两岔,远远望去,宛如一个大写的人字顶天立地。那墨玉绿树与银水明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恰似一幅浓淡相宜的中国画,浑然天成,壮丽无比……
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