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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曾经是忠诚的

1不想当皇帝

几千年以来,曹操一直是人们心目中最最标准的一个反面人物,教科书式的逆臣、奸贼。曾经流传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响当当的戏子扮演了一场戏,他的每一个唱腔都极具震撼力,他的每一个手势都令人如痴如醉。然而,演戏结束之后,这个戏子不但没有见到雨点般的鲜花,反而是冰雹般的拳头。唯一的理由是他在戏中扮演了曹操的角色。

由此可见,曹贼的黑暗形象已经深深植入了每一个喜爱三国的人心中。

然而,据我看来,曹操是那个动荡时代最最忠诚于大汉帝国的纯爷们。更令人颇有感触的是,装在曹操心里的并非某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大汉帝国这一块招牌,还有就是普天下的芸芸众生。而那个整天高喊“翦灭汉贼,兴复汉室”的刘皇叔,反而显现出他虚伪、贪婪,甚至叛逆的一面。

曹操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对自己进行了剖心:“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言为心声,一句朴实无华的话,令那些自命为大汉纯臣,自称天下庶民的大救星的人感到无比的汗颜。更难能可贵的是,曹操不但说到了,而且也做到了。

以曹操的谋略,以曹操的威望,以曹操的胸怀,他完全可以明目张胆地废掉汉献帝,大摇大摆地坐上皇位,过一过皇帝瘾。哪怕是一个月也好,甚至一天也好。然而,曹操却没有这么做。不是不敢做,而是不想做。

曹操临死之前,江南的霸主孙权给曹操戴上一顶红彤彤的高帽子,低声下气地向曹操称臣,并说这是天命。

天命的含义,唯心主义者说是老天爷的意旨,唯物主义者说是自然规律。古今中外,无数的野心家无不在“天命”两个字的遮羞布之下,干起了极其肮脏的勾当。但是,“篡汉曹贼”对孙权的马屁并没有一丝的沾沾自喜,或者丧失理性,而是把孙权的信件拿到太阳光下去晒晒,看看这个孙权小子,他想把我推到火坑上去烤焦!

这时候,一位著名的政治家站出来了,他就是时任侍中(侍从皇帝左右,等级超过侍郎,地位相当于宰相)的陈群。以他的高见,干脆就让曹操名正言顺地做皇帝老子。

陈群说,大汉气数已尽,到今天早已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了。殿下威望如日中天,高高照临。万物生长靠太阳,天下苍生,无不心怀此意。殿下早日登位,已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还望殿下心中不要疑虑,让民心大失所望啊!

陈群不单单出于私心,也出于公心。这时候的大汉帝国简直就是一堆草灰,轻风稍微拂来,立即无影无踪。这个曹操知道,陈群知道,老百姓也都知道,而刘备心知大势已去,却是玩弄文字游戏,编造了一个个“兴复汉室”的谎言。

如果这时候曹操真的如陈群所说,干脆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当起魏国的开国皇帝,也许不会招来延续了数千年的臭骂声。第一,他有当皇帝的本钱;第二,他有当皇帝的理由。

但是,偏偏曹操什么也不做,只说了一句话:“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什么都完了。

这句话无疑让曹操陷入难以逃脱的漩涡中。如果这时候曹操称帝,自然,什么野心家、阴谋家,扑面而来;如果不称皇帝,又是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沉重的耳光,无比奸诈的小人、蓄谋已久的篡逆奸臣、既想颠覆大汉帝国又想给后世留下一个好名声、果然是奸雄等等。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结果大家越想越多,硬是把曹操往黑暗深处猛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又使我想起一个古代的寓言,疑邻窃斧。如果这句话出自刘备之口,或者孙权之口,那又当是什么情形?可惜曹操不是刘备,也不是孙权。曹操就是敢于表达自我、敢于自我解剖,我走我的路,我说我的话,至于别人怎么看待,从来就不当一回事。

“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这句话本身就是对篡汉的反对,假如真的有那个命,那我就当周文王吧。人们恨就恨在曹操没有把话全说完,让后人浮想联翩。吾为周文王,那儿子曹丕就是伐纣灭商的武王了。所以尽管我没有篡汉,但还是让儿子夺权了。这是一个解释。

但我认为,曹操已经把话说完整,吾为周文王,我就不篡汉,至于以后儿子篡汉不篡汉,那就看他的造化了,而未来是变化莫测的。好比如两个恋人,一个说:“如果还有下辈子,那我们就在一起吧。”说这句话的人,本身就是对这个恋爱的否定。

2一次未遂的政变

自从投身从戎,效命国家,致力于镇压黄巾起义之后,曹操的仕途似乎不是那么一帆风顺。虽说曹操血流沙场,换来了一个东郡(濮阳)太守,但是在那样一个黑白颠倒的世道,当上一个太守,并不等于你的生命就安上了一个安全栓。权臣专朝,贵戚横恣,朝堂上的血腥风雨一点儿也不逊于战场上的厮杀。一不小心,不但你的生命难保,还会牵连九族。

曹操的口直心快,无疑得罪了许许多多的权贵。于是,曹操厌烦了,甚至感到恐惧。也许明天天一亮,脖子上的脑袋就不是自己的。

曹操感到,只有在皇帝眼皮下才是安全的,所以他坚决辞掉东郡太守,宁愿当一个皇帝的警卫。天天看着皇帝安心睡下,自己的生命也获得了保障。

汉灵帝觉得,让这么一位征战英雄当一个侍卫,简直是暴殄天物。既然不想当太守,那就做议郎吧。

当上了议郎,曹操也乐得逍遥自在,借口生病,身体不适,经常不上班。无比的失望,无比的痛恨。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干脆连议郎也不当了,回家去过太平日子了。

于是,曹操无官一身轻,回到谯之后,购置地产。一年四季忙个不停,春夏的气候不是沉闷,就是炎热,就躲在家里读书,陶冶情操,自得其乐。秋冬时候正是游玩的好季节,于是天天打猎,玩个不可开交。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可是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差点儿让曹操卷入杀身之祸。

事情是这样的,汉灵帝的无道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失望,甚至痛恨。他不但沉湎酒色,整天和女人鬼混,更可恨的是一味宠幸那些不是男人的男人,对他们的话信若神明,并公然无耻地宣称,“张常侍是我老爹、赵常侍是我老妈”。在汉灵帝的统治之下,大汉帝国的腐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时间天怨人怒,人神共愤。不但老百姓活不下去,就连朝中的官员也是怨声载道。如果让皇帝一直胡作非为下去,大汉帝国就要灭亡了。

于是,朝廷暗潮涌动,忧心忡忡的官员开始行动了。

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人结成反对党,准备把汉灵帝赶下皇位,拱上合肥侯。他们像章鱼一样,把触角伸到全国各地,邀请各路豪杰之士,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而闲着在家没事干的曹操成了他们第一个争取的目标。只要把曹操拉下水,再一声号令,群起拥之,大事可定。

由于曹操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拉拢他的事由冀州刺史王芬亲自出马。一番小道理之后,又是一番大道理,摆上各种厉害关系,又进行了摊牌,但是曹操就是无动于衷,严正拒绝了王芬的诱惑。

曹操还说出了一番颇有见地的话,并成功预测了王芬等人的计划必将破产。

曹操说,废、立皇帝,是天底下最最危险的一件事。自古以来,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如伊尹、霍光二人,他们都能权衡轻重利害,所以成功。伊尹怀着一颗无限忠诚的心,加上身兼重位,掌令朝政,所以废立之事轻而易举。至于霍光,既受先帝托国重任,又是皇室重臣,内秉承太后之意,外有群臣同欲之心,再加上昌邑即位不久,根基浅薄,所以霍光行事,计行如转圜,事成如摧朽。现在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擅自结众连党,势力比得上七国王侯吗?合肥王的显贵,比得上吴、越二王吗?不审时度势,一味轻举妄动,依阿瞒之见,非常危险。

曹操的话让王芬很恼火,他哪里听得进去。道不同,不与为谋就算了,干嘛满口乌鸦嘴?

显然王芬对这次行动很有信心,再加上一位河北的术士襄楷,说他夜观天象,天文上不利于那些太监。黄门、常侍必定灭族。于是王芬更加兴奋,日夜与许攸商谈。

时机终于来了。汉灵帝要去老家看看,王芬趁机说黑山贼寇四处为虐,自请带兵征讨。一旦皇帝允许,王芬就会得逞,起兵造反,逼迫汉灵帝退位。

眼看皇帝的出兵令就要下发了,孰料人算不如天算,这时候北方突然一道红光,横贯东西。天文学家们预测说“北方将有阴谋大祸”。汉灵帝头脑很灵活,立即收回发兵令,并且很快地将那道红光与王芬联系起来。于是招来王芬,准备审问。王芬做贼心虚,自行了断了。

从这件未遂的叛乱可以看出,曹操还是忠诚于大汉政权的。即使要搞政变,也要在一颗红心的前提下,顺应天理人心,方能取得成功。联想到曹操的“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那句话,可以这么认为,曹操内心就算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公道自有人心,如果真的苍天属意于曹家,那就让儿子阿丕去做吧,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汉室臣子。

3肥仔董卓

王芬叛乱事件之后,曹操身边发生了许多事。当然有好事,也有坏事。

汉灵帝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十一月,老爸曹嵩当上了太尉。虽说官做得很不光彩,但是曹家总算有个太尉的子孙了。

是年冬天,卞夫人又给曹操增添了一个聪明活泼的儿子——曹丕。眼看着曹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这时候,在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四月,曹嵩被罢官了,一亿钱打水漂了。

第二年,金城边章、韩遂杀刺史发动叛乱,有兵十万。一时间朝野哗然。如果是黄巾军大乱,大家同舟共济,可以共渡难关,现在是地方州郡官搞兵变,这个问题非同小可,恐怕很快就会波及皇宫来了。

慌慌张张的汉灵帝赶紧任命非常信赖的曹操,当一个典军校尉,也就是禁卫军的头头。皇帝以后的生命安危就靠曹操了。

当个地方官,曹操很不乐意,但是一旦手里有兵,而且是首都最精锐的禁卫军,简直让曹操一阵疯狂。枪杆子里出政权,曹操对此深信不疑。于是他兴高采烈赴任去了。

可是这时候,汉灵帝却意外地停止了呼吸。汉灵帝的驾崩,就像一个线头,拉扯出了一大团麻烦来。大汉帝国的种种弊端、问题,现在集中爆发了。

汉灵帝在即将断气之际给外地的两个人发出两道命令。一个是给北方幽州的刘虞,这是个好人。汉灵帝加封他为太尉,这是第二次任命京师以外的人为三公。皇帝希望通过加爵,让刘虞为他分忧。另一命令是给西方凉州的董卓,这是个坏人。看到金城的边章、韩遂叛乱,董卓竟然也蠢蠢欲动,率领大军杀气腾腾奔向洛阳。汉灵帝封他为凉州牧,希望董卓能够安分守己,呆在西北好好过日子,不要来京城凑热闹。

但是一个凉州牧显然不是董卓的最高理想,于是他接受汉灵帝的册封之后,继续向东。当汉灵帝断气的那一刻,董卓已风尘仆仆赶到了洛阳西北180千米的地方。

董卓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是一个大胖子,坐在那个地方简直就是一大堆肥肉。但是我们也不要小看这个肥仔,史书上说他粗猛有谋,膂力过人。身体两侧挂满了弓箭,能够在马背上左右驰射,让那些羌人看得心惊胆战,在中国的大西北,可算是一个猛人,深得少数民族的敬服。董卓几度奉命出征羌人叛乱,身经百余次战斗,屡屡奏捷。

董卓东来,显然是有所图。而这时候,朝廷也是一片大乱。汉灵帝刚刚驾崩,一大帮人正为争权夺势闹得不可开交。洛阳简直就是快要烧焦了的一锅粥饭。肥仔一来,这锅粥彻底糊了。

中国历史的宫廷内斗,无非就是为了一个皇位。要么是皇后与宫嫔之间的战争,要么就是太后与皇后之间的冲突,这已经成了一个定式。

汉灵帝临终之前,也给人们留下一个大问题,由谁来继承大位?

灵帝有两个儿子。

一个是何皇后生的刘辨。另一个是王美人生的刘协。

屠夫出身的何皇后继承了老爸凶横的性格,为了不让大权旁落,先发制人,将王美人鸩杀。但是王美人的儿子刘协幸运地落在皇帝的母亲——董太后手里。

于是汉灵帝一直纠结在老妈与老婆之间,立刘辨还是刘协?这个让皇帝无比苦恼的问题一直到闭目时还是悬而未决,只好在病重时把喜欢的刘协托付给蹇硕。

这个蹇硕虽说失去了男根,但是地位非同小可。

汉灵帝为了制衡何进的大权而建立了一个军事组织——西园八校尉。这八个人是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而蹇硕就是八校尉的绝对领导人。

汉灵帝一走,一连串事情马上发生了。在皇位继承问题上乱成一团糟,刘辨当上了皇帝,刘协变成了陈留王。

蹇硕不甘心失败,想杀掉何进。但何进与袁绍求同存异联合起来,在五月二十七日的混战中,让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小黄门命丧黄泉。

在混战的同时,何进也招来了虎视眈眈的董卓。董卓一来,接下去的事情完全乱套了,洛阳城内又是一片血腥风雨。

在这个肥仔的操纵下,城头变幻大王旗,眨眼间九岁的陈留王刘协成了皇帝,而少帝刘辨成了弘农王。再之后,何皇后被毒死,何氏一门无不纷纷落马,大汉帝国的最后一个外戚专权势力被铲除干净。

朝中大臣从没有见过这么凶恨的恶魔,纷纷出走,袁绍跑回冀州、袁术出奔南阳。而曹操也是扔下骁骑校尉不做,头也不回地往老家跑去。于是董卓成了一头孤独的野兽。

4成皋血案疑云

当然曹操并没有从地球上消失。这次东逃,成了曹操一生中新的起点。不但自己的命运因此改变,整个大汉帝国的命运也将风云变色。

一路的逃跑无疑是丧魂落魄的。

沿途所经,一张张通缉令狗皮膏药般贴满墙:曹操,男,字孟德,三十五岁,中等身材,略带胡腮。因触犯了太尉董卓,私自潜逃……

为了逃命,曹操只好夜行晓宿,在太阳光下打呼噜,在星星和月亮下赶路。对董卓为什么不惜血本,四处捉拿曹操,这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中有个交代,说是曹操为了除掉董卓这个大害,借献刀之名,企图来个斩首行动。

虽然罗贯中的添油加醋有“本故事纯属虚构”的嫌疑,却也符合曹操不怕天不怕地,为了国家不惜搭上自家性命的个性。就连袁绍那样的豪门子弟,都敢于冒着灭族的危险,当面跳起来跟董卓叫板,而历来就不怕天王老子的曹操,为什么不会来一个冲动?很显然,董卓对曹操大发雷霆,恨不能生吞了他的肉,于是一道关卡一堵高墙,简直要让曹操插翅难飞。

所以,曹操东逃的每一程都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有掉进地狱的可能。

这是一次为了国家大义的脱逃,也是一次谋求生存的本能反应。本来应该受到人们的深切同情,但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件发生了,让曹操这个“奸贼”又背上了千古骂名。

这个就是成皋血案,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王沈《魏书》所说的,曹操跟几个随从逃到成皋,本来想拜访一下老朋友吕伯奢,没有想到老朋友没见到,却酿造了一桩人命案。吕伯奢的儿子看到曹操带了这么多财物(这是自然的,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任何时候都一样),动起歪主意,结果成了曹操的刀下鬼。

第二个版本是《世说新语》和孔盛《杂记》中提到的,这个版本最为流行,说吕伯奢看到老朋友来,本想热情款待一番,结果反遭曹操猜疑,全家被杀。

杀了人之后,曹操才意识到自己的误会。

这是一个典型的激情杀人案。关于这类的案件,应该引入一个激情杀人的概念。所谓的激情杀人是这样定义的,本无任何杀人故意,但行为人在精神上受到强烈刺激,一时失去理智,丧失或减弱了自己的辨认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失控而将他人杀死。

如果我们把曹操的这次命案归于激情杀人也未尝不可。在生命随时就可能挂掉的威胁之下,脆弱的心理早已让曹操成了惊弓之鸟,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够激起强烈的求生欲望而导致过度的自卫行为。

杀了人之后曹操的心态在《杂记》中用了“凄怆”两个字,随即蹦出一句“宁我负人,无人负我”。这是一句多么沉重的话,宁可让我背上世人的哀痛,也不要让世人分担我的悲伤。但是经过罗贯中的包装之后却大大走味了,变为一句千古名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成了曹操的口头禅。

在陈寿的《三国志》中,这个命案连同它的细节无影无踪了。按理来说,陈寿是蜀汉的史官,开始写《三国志》时,西晋已经统一天下了,假如真的有成皋血案,陈寿完全没有必要替一个死人隐瞒下来。

但也不能说没有。因为陈寿开始写《三国志》时,王沈已经死去了十五年(死于266年)。最大的可能是陈寿没有看到王沈的《魏书》。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成皋血案的的确确是发生了。作为当代人写当代史,王沈对曹操给予了最高的评价:“太祖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书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他是如此之崇拜曹操,绝对不可能为之杜撰一个血案。

至于血案的详情如何?王沈是否为尊者讳?那恐怕只有问曹操自己了。

5一切从这里开始吧

不管是正当的自卫还是误杀,总之曹操的双手是沾满了鲜血,而且是故友的血。

那个时代可能一条人命还不如地上爬行的蚂蚁,而且官府接到报案不一定会马上立案、着手侦破。但是这回凶手正是董太尉志在必得的潜逃犯人,脆弱的神经让曹操成了惊弓之鸟,如果不想遭到肥仔的荼毒,最好还是趁着月亮还没有落下,赶快逃啊。

曹操的脚步再快,也逃不过董卓长了翅膀的通缉令。结果在逃出虎牢关之后,曹操还是落网了,被一个乡长(亭长)扭送到中牟县公安局。眼看着曹操就要落入虎口,这时候出现了一颗救星。公安局长(功曹)早已听到曹操的大名,为了拯救黎民苍生,也为了不想让自己留下千古骂名,所以不假思索,就把曹操放了。

放了曹操,无疑就是放一条龙回到海里去。曹操马不停蹄地跑到陈留,两眼怒火直烧,径直跑回家,不顾妻儿老少的哀号,翻箱倒柜,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倒出来。

曹操决定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消灭董卓,为国除害,还给大汉帝国一片明亮的天空。

让熊熊的烈焰从这里开始燃烧吧,大胖子,你的末日来临了。曹操高声呼喊着,陈留的子弟们,为了大汉帝国的荣耀,为了庶民的胜利,让我们行动起来吧。

曹操的振臂高呼,唤起了陈留的穷苦百姓,也感动了一个叫卫兹的大富翁。

在一次宴会上,卫兹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孟德真是救世主啊。于是义无反顾地裸捐出上百万的钱财。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曹操在己吾(今天的河南省宁陵县黄岗乡己吾城)起兵,开始了波澜壮阔的征讨生涯。而己吾这个偏僻的小村,也因成了曹操的发迹地,从此永载史册。

虽然只有五千人,装备落后,马匹稀少,战将盔甲不到二十领,而马铠更是少得可怜,少于十具,但是却众志成城,上下一心。

曹操以身作则,在寒冷的冬天里,拉着火炉的风箱,不断地将一块块铁矿石变成一把把锋利的武器,再加上曹操深得练兵之术,短短几天之内就把这五千人变成一支虎狼之师。

更令人羡慕的是,曹操手下战将如云,最有名的叫典韦,被称为当代的“恶来”(商朝的大力神),左右两手各拿着一把几十斤重的大双戟,能够把老虎追得满山跑。一吕二马三典韦,这是后人对他的最高评价。而另一个曹洪,曹操的堂兄弟,也是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侠肝义胆。

当然,曹操并不孤独。董卓的倒行逆施,让全国各地燃起了讨董的怒火。义兵此起彼伏,掀起了一股强大的反董潮流。董卓彻底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只破船,随时都有沉没的可能。

己吾起兵,不但是曹操一个人命运的开始,更是东汉末年大分裂的开始。作为一个忠心于大汉帝国的臣子,曹操万万料不到,这次的起兵不但没有将日益沉沦下去的帝国拯救上来,反而加速了国家的灭亡,最终被自己所取代。尽管那时候同时起兵讨董的有十几路义军,但是命运之神只垂青于曹操。这不是偶然的选择。

6猎杀董卓

东汉末年,董卓是第一个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理论运用于实践的人物。把皇帝弄到手,成为无敌挡箭牌,而自己就可以安心躲在皇帝的身后,随意为所欲为。在那个时代,儒家思想盛行,读书人口头上动不动就“忠孝”两个字眼。

乍看起来,董卓的想法很美好,但是却很天真,只能算是一个手里没有带枪、缺少头脑,又非常凶狠的劫犯。

他本以为,只要绑架了汉献帝,天下所有的强人都会拜倒在他的面前。但是董卓错了,在那个人心浮沉、世道黑暗的年代,皇权早已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大汉帝国”这一块金字招牌,早已经失去了它的耀眼夺目的光芒。人人都想取而代之,于是劫持了皇帝,不但没有给董卓带来安全,反而把他变成一只叼着金块的饿狼,成为无数人的猎物。

除了曹操起兵之外,从汉献帝初平元年(公元190年)正月开始,相继打出讨董旗号的队伍超过了十支。

当时董卓的压力主要是来自东面:河内有渤海太守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酸枣有陈留太守张邈、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与济北相鲍信,曹操就在张邈军中;鲁阳有后将军袁术,江南霸主孙坚正急急地从长沙赶向袁术;颍川有豫州刺史孔伷;而冀州牧韩馥就留在邺城,专门为反董盟军提供后勤补给。更令人振奋的是,洛阳城内的河南尹朱俊虽然表面上忠诚于董卓,但早已是反董盟军的人了。

而遥远的东北部、西南部、西北部的军阀们要么闪烁其辞,要么坐观虎斗,要么与董卓串通一气。与董卓保持关系的有徐州刺史陶谦,辽东太守公孙度,凉州的马腾、韩遂。闪烁其辞、不置可否的有益州牧刘焉、幽州牧刘虞、中郎将公孙瓒。

而那位无比仁慈、长相奇异、心怀天下、有皇室后裔之荣的鞋贩——刘备此刻呆在丹阳,依附徐州刺史陶谦。由于力量薄弱,刘备在讨董大业上根本就没有发言权,所以只好知趣地呆在陶谦军下,乐呵呵地看着千军万马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当然,董卓的日子绝对是不好过的,虽说手下有号称“三国第一猛将”的吕布,但是天天坏消息不断,让董卓失去了信心。这时候所能做的只有远走高飞了,选择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董卓的判断很准确,西方无疑是最安全的。于是,东汉末年一次最为惨绝人寰的迁都开始了。一度繁华的洛阳成了一片废墟,那些富豪们再也无法守住地面上的财富,它们很快就被董卓没收干净。更可怜的是数百万无辜的平民,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凄苦的迁徙之路。但是,能不能走到长安是个问题。由于饥渴、疲劳,双脚已经无法再迈出一步了,但是背后的骑兵们却像索命鬼一样,不断地鞭挞,甚至肆无忌惮地从难民身上踩过去。于是,西行路上尸骸累累,那种惨景简直令人不忍目睹。

嗜杀、贪婪成性的董卓不会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于是,吕布被派去搜寻各朝各代皇帝以及官员的葬墓,掀起了东汉末年盗墓的高潮。

一旦捉到反董盟军的士兵,那些人简直是生不如死。董卓把所有的怨恨都往这些战俘身上发泄。由于董卓很喜欢吃猪肉,所以他就命令用涂满猪油的布匹,把战俘裹成一个粽子,然后放火活生生把他们烤熟。

惊恐不安的汉献帝简直就要崩溃了,虽说自己的身份是一个皇帝,但是现在连一个囚徒都不如。到了长安之后,住所根本就谈不上豪华气派,只好勉强住进了略微装修的宫殿。但是董卓却享受超凡的待遇,离长安二百六十里的郿城一片金碧辉煌,每行一步,都要乘坐金华青盖车,左拥右呼。那种气派,绝对让汉献帝想都不敢想。

7决裂

董卓的日子过得那么潇洒,而反董盟军貌似强大,但很快就变成了一盘散沙。事实证明,除了曹操之外,各路军阀嘴巴里高喊“反董声张正义”,实际上心里都在想做第二个董卓。只不过大家都想做董卓,结果谁也没有办法变成第二个董卓。

当然,如果十几路军阀齐心协力,打倒董卓那是轻而易举的。问题在于大家没办法尿到一个壶里去。有来自江南的,有来自河北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虽然说共同推举了袁绍做盟主,但是袁绍也清楚,能不能把那些兄弟搞得服服帖帖,自己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对那个只长肉不长骨头的大胖子,袁绍心里有点发毛。更令他不战而栗的是董卓手下的吕布,还有那一个个蛮横的西凉兵,虽说袁绍嘴巴上整天喊着“杀杀”,但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为自己鼓气。于是虎牢关成了一道难以飞越的鬼门关,谁也不敢过去。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一个愿意成为讨董试验的牺牲品。

这让曹操感到很不满,起兵慷慨激昂而来,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董卓的人头了,没想到董卓的人头看不到,却看见了一个个猪头在虎牢关前晃来晃去,谁也不敢伸进去。

于是曹操有点气愤,大家替天行道的口号喊得噼里啪啦响,现在我们人多势众,那个肥仔也差不多要完蛋了,如果先前他把皇帝推在前头,我们根本就拿他没有办法。现在他像强盗似的,到处都是三光政策,还把皇帝绑架到长安去了。这样下去,肥仔的日子没有几天了,大家再努力一下,他就彻底完蛋了。

尽管曹操说得唾沫乱飞,可是袁绍他们一个个嘻嘻哈哈,反倒讽刺说,阿瞒你说得这么轻巧,那这个带头大哥非你不可了。

曹操绝望了,这帮人简直是在跟董卓比长寿,如此下去恐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胜利的那一刻,于是他马上做出一个英勇的行动,不顾袁绍他们的嘲笑,带着几千陈留子弟兵,直冲洛阳方向,要跟董卓拼命。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曹操无疑是那时候最最忠诚的大汉纯爷们。

当然,曹操的冲动也带来了惩罚,他带着队伍走到荥阳汴水时,遭到董卓部将徐荣的袭击,差点儿搭上性命。跟随曹操冲锋的虎将曹洪毅然把战马让给了曹操,还说了一句可以让无数人“吧嗒吧嗒”掉眼泪的话——地球没有曹洪照样转动,但是少了曹操地球就停止转动了。

当曹操全身挂彩,军中伤员累累回到酸枣时,他看到了奇特的一幕。

酸枣的十万大军不但没有枕戈待旦的斗志,反而整日在军营里摆下酒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各个喝得四脚朝天。

曹操的脑袋哄的一声,嗡嗡乱叫。什么话都不要说了,跟这班人在一起,简直就是耻辱。于是曹操走了。

曹操走后不久,酸枣的反董盟军也走了。当然不是因为董肥仔杀来,而是酒喝光了,肉也吃光了,一粒米也没剩,于是大家像无头苍蝇,哄哄而散。

曹操跑到河内去找袁绍,袁绍不但没有进攻董卓的意思,反而动起歪主意了。董卓把皇帝劫持了,我们可以另立一个皇帝,幽州牧刘虞贤惠仁慈,又是刘家后裔,把他拱上皇位,董卓不就没戏唱了?

这时候,曹操又说了一番让人无比感慨的话——我们都是奉着替天行道而来,皇帝被奸臣劫持,本来就可怜兮,现在大家又要搞两个政府,那天下岂不是大乱?你们回到北方去吧,我还是要往西而去。

本来从小在一个学校里,曹操对袁绍还有点敬佩之情,但是袁绍的打算让曹操心寒。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让曹操彻底跟袁绍决裂。

一直就怀着取代大汉的雄心,袁绍根本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什么张邈、刘岱、桥瑁等,都是浮云。可是对于曹操,袁绍从小就跟他斗,但是从来就没有占过上风。怎样斗过曹操很让袁绍头疼。

袁绍坚信,只要斗得过曹操,天下就是他的了。

无巧不成书,汉献帝今年刚刚更改年号,叫做初平,这正与袁绍的字本初暗合。看来是老天注定要把天下送给袁绍了。更让袁绍惊喜的还在后头,他得到一个玉玺,至于玉玺是捡来的还是袁绍自己打造的,那就无法考证了。于是他在宴会上得意洋洋地向曹操炫耀。天意属于老袁,你曹操要拜下风了。但曹操根本就不买他的账,一半是笑,一半是怒,我就是不听你的。

袁绍没辙了,又派人好心奉劝曹操。现在袁绍兵强马壮,两个儿子又如狼似虎,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曹操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于是他用沉默回应了袁绍的威胁。从那以后,曹操与袁绍彻底决裂了,视彼此为敌。

曹操与袁绍一决裂,讨董联盟顿时土崩瓦解。事后曹操对此无限伤感道:“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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