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够了的。”泪艾对他说,“你还是先去洗脸吧,马上就可以吃了。”
“那……好吧。”路冉冉手足无措地去到水缸边,却找不到洗脸用的盆,“对了,盆和毛巾在哪里?”
“在那边。”十五奶奶指他。
他打了水洗脸之后,乖乖去同十五和十五爷爷他们坐下了。起得这么晚,还是不添乱了。
“秋天来了,得抓紧时间再储存点鱼干,不然熬不过冬天。”十五爷爷嘱咐十五。
“好,爷爷。不过鱼不好抓了。”十五应道,“昨天去了这么远才抓到不多,不是大哥哥帮忙,抓不到几条。”
“应该的。”路冉冉客气地说。
“唉,附近的鱼都让捕完了。”十五爷爷怅然道,“十五,一会儿我们先去抓鱼,下午你背点鱼干去集市上换点米,家里的米不够了。”
“好。”
“我和你们去抓鱼。”路冉冉满是活力,“我抓鱼的功夫不错。”
“对,大哥哥抓鱼很厉害。”十五兴奋地大叫,“可不可以教我?”
十五满怀希冀地看着路冉冉。
“那多不好意思呀!”十五爷爷笑道,“你路途劳顿,应该还没休息好。”
“还好,抓鱼也不是大事,累不着。”
“那……就有劳了。”
“您客气了。”
“吃饭咯!”十五奶奶微笑着端着粥走了进来,泪艾跟在后面,端着炸鱼干和酱菜。
“快吃吧。”
“谢谢婆婆,”路冉冉接过热粥。
“不客气,您是客人。”
“婆婆见外了,叫我路冉冉就可以。”
“好好好。冉冉呐,南方你这个姓不多吧?”十五奶奶问他。
“不多。”
“冉冉说一会儿同我们去抓鱼。”十五爷爷喝了口粥,慢慢说道。
“哟,那多不好。”
“婆婆,我有力气。”
“真好,快吃鱼干。”
……
“嗖”的一下,大祭司的手杖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刺破了水面,稳稳地插在了水中。十五蹦蹦跳跳地冲过去用力拔出手杖,取下被扎中的鱼,放到背上的背篓里。河岸上,十五的爷爷将鱼一条条剖开,递给十五奶奶在河水中涮洗,十五奶奶涮洗好之后,又递给泪艾用细绳拴住,挂在搭起来的竹架上。
河岸上,其他家的人看得发了呆,纷纷上前询问路冉冉和泪艾的来历。
“十五奶奶,家里来的什么人,抓鱼好厉害。”一个妇人问道。
“二婶,这是我后家的侄孙和孙媳。”十五奶奶大笑,“来住几天。”
泪艾一听,脸红得背过身子去了。
“哦。”一个满面胡渣的男人说,“也没见过,不认得。”
“我自己都很多年没见着了,三哥,那时候才和你家小忠这么大。”
“是啊,听口音可不是我们这里人。”另一个胖妇人接过话头,“也不像您后家的人呀。”
“二嫂,你不知道,他家里穷,养不活他,从小就跟着他舅舅离家出了远门。这不,他舅舅没了,他又倔,觉得爹娘狠心,不想回老家,就来投奔我了。”
“真是个好帮手,这年头这种能干的小伙子不多了。”
“来来来,今天抓的鱼多,这些还没晾的大家拿去分一点。”
“多不好意思呀,”二嫂笑道,随后弯腰捡了两条大鱼,“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
于是,剩下的鱼就都分给了邻里乡亲。十五奶奶就让大家都休息了。中午,吃过午饭后,十五约了小彤、小忠、小润一起去赶集。大家都背了些鱼干,要去镇上换东西。路冉冉见他们身体瘦小,怕压着他们,于是决定和他们一起去,于是用一个大背篓将他们的鱼干全都装起来背走了。
一路上,十五一直给小伙伴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路冉冉的手杖和抓鱼技巧。于是大家来了兴趣,非要缠着路冉冉展示他的欺灵手,路冉冉逼不得已,只得出手;另外他也想试试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了。他放下背篓,深吸一口气,从背后幻化出了一只透明手掌,缓缓对着路边的一根竹子抓去。那竹子被抓得嘎嘎直响,不一会儿就折断了。
“哇哦,好神奇。”小孩子们叫道,“教我们吧。”
“不行,很危险的。”
“我们不怕,教我们,求求你了。”
路冉冉执意拒绝,孩子们则苦苦哀求,就这样,路冉冉被纠缠了半晌。他怕再耽搁下去要误了赶集时间,就哄他们,说,以后一定教他们,孩子们这才放过了他,重新上路。
到了集市,路冉冉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人,因而有点不安、恐慌,可又觉得什么都很新鲜,所以往往是站在摊前就挪不开步子了。青竹镇果然和寒水城不同,许多商品和寒水城的虽然原理相通,却形色各异。就拿扇子来说,寒水城的扇子只有圆扇,但青竹镇却有折扇,不但更方便携带,而且绘在上面的山水画极为漂亮,线条流畅,极度精简。这才是画艺,路冉冉不禁感叹道。
“老兄,你到底买不买?不买不要一直乱翻呀。”卖扇子的书生刻意粗声粗气地问道。
“不……不买。”
“我跟你说,我这扇子每件只此一把,卖了就买不到了。”
“上面的字画是出自仁兄之手?”
“不然呢?”书生一仰头,傲慢地说,“我不缺钱,真的,就是盘缠用完了,有点饿了。”
“仁兄真是一只妙笔,在下佩服。”路冉冉由衷赞叹。
“中等意思吧。”书生潇洒地甩开折扇,徐徐扇动起来。
“敢问仁兄尊姓大名?”路冉冉充满敬意地问道。
“免尊,姓麦名术。”
“麦兄,你这画功着实高超。”
“勉强能混得个麦大才子称号罢了。”
“咦,都没听杨先生说过。”十五他们在一旁起哄,“还才子呢。”
“哪里来的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麦术将扇子一收,“再者,杨先生是谁呀?”
“杨先生就是杨信先生呀,读书可多了,他才没告诉我们有什么麦大才子呢!”
“哦,原来是杨老先生。”麦术将折扇往手掌里轻轻一砸,“不过呀,我是新晋才子,老先生怕是还未耳闻。”
“不信。”
“唉,十五,麦先生的书画还是顶尖的,对先生礼貌点。”
“哦,好吧。”
“这才乖嘛。”麦术老气横秋地说,“敢问兄台大名?”
“路冉冉。”
“哦,此姓少见。路兄似也读了些书?”
“不瞒麦兄,家中开有书店。”
“也会诗文、书画?”
“不精。”
“那你倒是讲讲我这画好在哪里?”
“不敢不敢。”
“莫要谦逊。”麦术高兴起来,“随意说说。”
“好吧……”
路冉冉摊开一个扇面,端看多时才细细点评:“就拿这个扇面来说,下笔轻逸,构图精巧,乃至刻意在画中间留白。此手法初看时会觉得突兀,细想又觉得甚妙。这江天呈一色,虽无远景,却能令观者遐思悠远,如同破开一扇天窗,入眼尽是浩瀚宇内,气象万千,有一种宏大的力量藏在其中,胸中气息难平,实在是欲辩已忘言呐。最让小弟佩服的是,麦兄弟的曲线实在是入了化境,一气呵成,婉转自然,十分了得。还有这块巨石,用的是泼墨技法,大开大合,张弛有度,厉害,厉害。”
“路兄果然不是俗人,若不是在下身上没有钱物,势必要找路兄喝上两杯。”麦术的语气中徒增了许多敬意。
“不瞒麦兄,小弟不善饮,还是罢了。”
“唉,可惜,如此才气,不饮酒怎能写得了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