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韬站在徐镇寨堡的城墙上,遥望着远在六七外徐镇的轮廓,朝阳从更远的华蓥山缓缓升起,映在他的眼帘里。
作为川北摇黄十三家的盘掌子,袁韬本是本是乡间无赖,自小发育不良,个头矮小,如同猿猴。因为奸嫂事发才加入摇黄土贼,凭着心狠手辣混成了大掌盘。但这个只有更狠没有最狠的乱世里,狠似乎也是一种成功的必备素质。如果再加上点脑子,至少能混成头目级人物。
袁韬虽然瘦得像猴,但他猎豹一样的直觉。他的族兄已经在徐镇被凌迟了两天一夜了。他虽然早得到消息,也整顿了数万人马拉到徐镇附近准备救援刀疤,但峡谷寨堡的的坚固让他望而却步。在这个徐镇的寨堡之下,已经倒下了不计其数的枯骨。
但是徐镇内部因为族长人选的分岐所造成的内哄,这改变了徐镇一直以来外严内虚的防卫状态,而变得外虚内严。袁韬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他收到了内徐镇内哄的消息后,没有在白天进攻寨堡,而是选择了黎明之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候。
徐镇从不沦落的寨堡沦落,原因在于兵力空虚,也再又袁韬选择了这个出人意料的时间侵犯徐镇。从来没有土暴子在大年正月初几的时候来抢掠的。整个徐镇的人都想不到。除了唐遥。
与袁韬同样在遥望徐镇还有在东边水寨上的一个倩影。
只见她弯弯的长睫毛下有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妩媚至极的光。那巧鼻之下有一双微微翘起的充满诱惑的红唇。曲线玲珑到极致的身材透出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整个人犹如一把没有出鞘的刀,不用刀锋,就凭刀意,便能赤裸裸地剖开男人心底潜伏的某种yu望。
她就是华蓥山的大当家诸葛琴。
她的父亲原是供职京城的锦衣卫百户,六年前因得罪宦官,带着家人和几个心腹回到广安老家,最后为逃避迫害落草华蓥山。华蓥山土匪原本山头林立,头目众多,但诸葛百户以铁血手腕一年功夫就成为华蓥山的大当家。诸葛百户病逝后,几个老部下资历相当,谁也服不了谁,最后只得把诸葛琴推上大当家的位置。
诸葛琴的美貌遗传她的母亲,一名艳绝京城的名妓,生她的时候就难产死了。诸葛琴的性感得如此祸水,大概也是遗传的缘故,那魅惑众生的风情似乎天生的。尽管没在了父亲的庇护,但在华蓥山中那些想打她注意的匪徒都没有好下场。真可谓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危险。最后山匪们都明白了,大当家诸葛琴性感撩人的外表只可远观不可近亵,不然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父亲是犯官,母亲是艳妓,而自己却是土匪婆,以诸葛琴的身份想入马家的门,做巾帼英雄秦督帅的孙媳妇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但诸葛琴决定了的事就绝不放弃。她自小就听着秦良玉的事迹长大,对女将军的仰慕根深蒂固。她的理想是有朝一日也像秦良玉那样做个鸳鸯袖里握兵符的将军,而不是躲在华蓥山里做个土匪头。
这种狂热的粉丝心理使得她为了目的,不惜一切想把马二少变成她的压寨夫君。但是马二少却是失踪了。
自从昨天史慕达带回到唐遥的消息之后,她马上拉起几千人马下山,隔着渠江驻扎在西岸。对于华蓥山的土匪来说,徐镇的水寨也是恶梦。徐镇的富裕让所有的土暴子,流寇,山贼眼红,但从没有哪一支人马真正能攻入徐镇抢掠一番。徐镇在水陆两路的防卫无懈可击。
当诸葛琴得知徐向东把人马拉到徐镇去争夺族长之位,这水寨兵力十分空虚时,她知道机会来了。
诸葛琴也选择了连夜渡江,啃下了徐镇水寨这个昔日的硬骨头。
当寨堡与水寨全部沦落的消息传到徐镇时,徐大胡和徐向东才知道他们同室操戈所带来的后果有多少严重。徐镇危在旦夕了,哪还有什么好争?当得到徐若雪请他们俩人去徐府议事的请求后,他们都向位于镇中的徐府走去。
唐遥这一夜睡得很好。当他早上得到寨堡和水寨全部沦陷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最坚固的城池其沦陷往往从内部开始。
只是徐若雪失眠了一夜。如果不是族老们要把她赶得无家可归,这族长谁当谁当,她没有什么权力欲,她只想过安宁的生活。以前有父亲佑护,现在她把失望寄托在唐遥身上。真正的女子往往是最简单的。
然而徐大胡与徐向东的针锋相对,却让徐若雪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徐大胡是支持自己了,徐大胡的性格虽然乖僻,那是因为他自卑的缘故。有多少次,她曾看见他躲在没人的地方哭。因为身材矮胖,又是胡子满脸,再加上是个流浪儿出身,从来都是被徐镇的同龄们骂作野种,猪猡。他苦练刀法,臂刀出众,以武勇成了寨堡的一堡之主,拱卫徐镇的西边门户。
每当唐遥提起徐大胡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时,脸上都有担忧的神色。徐若雪知道那种近手傲慢的态度,不仅仅是针对唐遥。这种傲慢和距离感是他的壳而已。
他柔软的内核只有他认定的亲人可以触摸到。而她就是他的亲人,他的妹妹。在童年,多少次是徐若雪以族长之女的身份阻止了徐氏弟子对徐大胡的殴打。现在长大以后,应该是他保护自己的时候了。
如果徐大胡知道唐遥把他的傲慢理解成妒嫉时,徐大胡会杀了他的。这简直是亵du了徐大胡对徐若雪兄妹之情。
不管如何,要在土暴子攻城之前,大家必须碰个头,沟通一下,现在该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了。
除了徐大胡和徐向东,徐镇所有的族老都赶到徐府议事。
就在所有人到来之前,唐遥一把拉着徐若雪坐在正中的首席上。那张座位是她父亲以前坐的位子,也就是代表身份的位子,族长的位子。
徐若雪如坐针毡地看着那些族老们个个怒不可遏。特别是那个吊眼大伯,刚进大厅,见了首席上的徐若雪便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后就要拂袖而去时,却被守在厅外以守拙和尚为首的几个三教寺武僧拦住了。唐遥笑吟吟地走了过去,道:“大伯,年纪这么大了,消消火。如今大敌当前,大家得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这时徐向东来了,他以前那种优雅和自信一夜之间全丢了。可以说这个徐镇的危机是自己一手造成了。如果他不阵兵东城,水寨就不会兵力空虚,被华蓥山的土匪钻了空子;徐大胡也就不会阵兵西城,导致寨堡被土暴子夜袭得手。他一心想拯救徐镇的未来,却是一手把徐镇推向了深渊。
当徐向东看着父亲勃然作声的时候,道:“爹。大局为重。”
徐向东不是那种愚蠢而不知变通的人,如今这种形势下,自己是造成危机的直接推动者,威望大减。而要救徐镇,就必须与徐大胡握手言和,一致对外。而这个团结的支点就是徐若雪。只有让徐若雪成为族长,才能平息徐镇的内哄,才能一致对外。
而且徐向东也得到了唐遥的真正身份。作为秦良玉的次孙,石柱马家的二少爷,真的要支持徐若雪坐在族长之位,这徐镇里里外外谁还敢说个“不”字。石柱白杆兵的威名可不是凭空得来了。而是一刀一枪拼来的。
徐大胡也来,带着他惯常的傲慢,以及对徐向东的愤怒:“徐向东,你现在高兴了,搞成今日这种局面,你可是居功至伟啊。”
以唐遥看来,这徐大胡虽然又矮又胖,可他的声量可是中气大足。
徐向东身边的一个亲随应声道:“徐镇成了今天这样子都是你们这些流民搞成的。”
徐大胡的亲兵马上反驳着,眼看徐向东和徐大胡两帮人马就在徐府里就要大打出手,唐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统统给我住手。”
本是像菜市场的议事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了。
唐遥叫着徐向东和徐大胡俩人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的眼光就只看到一个徐镇么?就算你们自命英雄,却为了徐镇这么个弹丸小地争得头破血流,哪叫英雄么?那是一群缩在窝里打架的狗熊。你们以为躲在徐镇里就能独善其身,以为谁能作徐镇的主,谁就是老大?——那是坐井观天,那是画地为牢。有本事,你们怎么不到外面去争?徐镇外民不聊生,你们怎么不去救?你们除了窝里斗,还会干什么?啊!说啊!”
唐遥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