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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幕开。

孙小柳坐在徐府里一个池塘边的石椅上,托着腮子望着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分外入神,偶尔嘴角突然一翘,露出一个浅笑。

“小柳儿,在发什么呆哪?”

方大嫂出身小户人家,从没见过像徐府这般富丽堂皇的豪宅,正欣赏得啧啧称奇的时候,却见孙小柳坐在池塘边发愣。那孙小柳听到方大嫂的声音,回过神来,道:“没有呀,我在看这小鱼呢。”

方大嫂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这是少女怀春所造成的游魂物外。

孙家班是豆腐铺的老顾客,方大嫂自然与孙小柳相熟。而且身在乱世,能认识孙家班这样个个身怀绝艺的豪杰,关键时候也能得到他们的保护。所以方大嫂也刻意与孙小柳交好,到了后来发觉这个小妮子真是单纯得无以复加,她除了一天到晚在台上台下练飞刀,练杂技之外,就是吃饭睡觉。

而方大嫂历尽世态炎凉,虽然阅历丰富,却也喜欢孙小柳的纯净,甚至想把她和欧阳睿年凑成一对。但欧阳睿年喜欢的是那种知书达礼的类型,而不是像孙小柳这样的江湖女儿。而孙小柳却嫌欧阳睿年酸得要紧。所以方大嫂也就放弃了。

如今看到孙小柳的思春样子,不由笑道:“你眼里看的是小鱼,但心里想的是某人吧。”

孙小柳在孙家班这群江湖蛮汉里长大,性子也极是直爽,也不否认,只是道:“方大嫂,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方大嫂微微一笑,也不问哪个他,只是道:“如果他是石柱马二少爷,巾帼秦督师的孙子的话,那马家的门框太高了。而你只是一个卖艺的江湖女儿。我是怕你迈不进。”

孙小柳听了脸色发白。那方大嫂又道:“如果他是唐遥的话,那就没有门框了。你只顾去迈好了。”

孙小柳呆了呆,道:“这有什么区别么?他是唐遥,也是二少爷。”

方大嫂笑道:“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唐遥,而不是二少爷。就算他现在成了马二少爷了,但我们只要认定他是唐遥,他就得是唐遥。”

孙小柳听糊涂了,方大嫂又叹了一口气道:“小柳儿,遇到一个好男人不容易。就像百破,我平时为他费尽了心思,但他却从来不正眼瞧我一眼。可在关键时候,他却没有丢下我。付出了总有回报的。”

俩人默然了一会儿,方大嫂又问道:“小柳儿,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孙小柳嘻嘻一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你知道的,平时陪我练刀除了我大哥,就是那的师兄弟。每当我飞刀射在他们脑皮之上,他们一直都像木头一样的,一点都无趣。可是那天小庄提着一把杀猪刀要学我一样飞刀表演,把梨子放在唐大哥头上的时候,你可知道唐大哥那时的表情有多好玩么?把他吓成那样真是有多好玩就有多好玩。他害怕得想跑呢,但他的脚在打哆嗦,人似乎都吓傻了。”

方大嫂一阵无语,原来这小妮子喜欢一个人在她的飞刀下发抖害怕,以满足她的成就感。或许她真的是表演了太多了,对掌声和赏钱都已麻木了。那孙小柳又道:“所以啊,我一直想叫他陪我练一回飞刀,瞧瞧他那怕得要死的样子。但是每次想对说时,却又怕他不答应。于是,我就老幻想着他在我飞刀下害怕的要死的样子。真是好玩呢。”

方大嫂道:“那你想不想找别人来陪你练刀?”

孙小柳道:“哥哥他们呢,比木头还木头。别的人呢,不用说,肯定没唐大哥这么好玩。所以也不用去找了啊。”

方大嫂笑道:“你只想找他,而不想找别人。这事是有点古怪了。而喜欢这东西,也是古怪的一种。想当初,我看见百破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酒鬼,喝了酒总赖帐,都说下次付。到了下次了,又说下次付。可你是不知道啊,那时我真怕他付了。因为他付了就不欠我了。但我却是喜欢他欠我的那种感觉。你说古不古怪?”

孙小柳道:“那你想不想别人来欠你呢?”

方大嫂哼了一声,似乎满脸杀气,道:“每个人都欠我钱,那我喝西北风啊。不欠。”

孙小柳“啊”了一下,道:“糟糕,你谁都不许欠就只让杨大哥欠。而我呢,谁都不想找就只想找唐大哥陪我练刀。这样说来,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这时,唐遥的怒吼声从议事大厅里传出来,方大嫂听了不由叹道:“这话说得真是慷慨激昂而又痛快淋漓。小柳儿,听大嫂一句话,如果你真想找他陪你练一会刀,你就得尽快。”

众人商议了一阵之后,默然散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徐大胡防卫西门,徐向东防卫东门,而唐遥居中守卫徐府,永拙和尚的三百僧兵,以及以杨百破和孙十八为主的五百家丁青壮,这支人马作为当中策应。徐伯则是负责搜集镇内的兵需物资。

唐遥以徐若雪作为族长的名义下了动员令,号召徐镇乡民为了保卫家园,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在外部强大的压力下,徐镇所有的人力物力开始运转起来。

当徐若雪从那张族长的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似乎像要虚脱一般。第一次被推到风尖浪口上的滋味不好受。那些族老们怒恨的表情,让徐若雪觉得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唐遥一边劝慰着:“雪儿,我知道你这几天悲伤过度,如今又要顶着族人的压力。其实你不要多想。你坐在族长的位子上,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徐镇。”

徐若雪疲惫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一切为了徐镇。”

这时,仆人来报,说府外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要找唐遥。唐遥听了赶忙让人把他请过来。

那华蓥山寨的军师史慕达进了徐府,刚好遇到孙老头,便聊了两句。随后在仆人带领下,来到一个偏厅,却见唐遥笑呵呵地迎了过来,热情四溢地道:“史军师,你真是能耐啊。如今城门守卫森严,你还是这样进出自如。”

史慕达觉得这个二少爷不仅什么事都忘记了,而且这性子怎么变得如此大方得体了。他自然不知道现在的二少爷不再是当初那个不通世事的武痴,而是唐遥这个专门与各样各样的人去打交道的客户总监。这种待人接物的职业性笑容和真诚,自然让人如沐春风。

自从得知水寨被华蓥山的土匪所占据后,徐镇里大概只有唐遥欣赏若狂。这华蓥山的女暴龙不简单啊,能抓住机会一下子夺了水寨,这个局面对自己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如果那诸葛琴知道在如今的二少爷心里被打上的标签是女暴龙的话,她肯定气得吐血不已。

史慕达道:“二少爷,如今大当家已坐拥水寨,扼住了徐镇的水路。这半个徐镇可谓已收入囊中了,她让我来听听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我们赶在那土暴子之前里应外合破了徐镇。”

唐遥摇了摇头道:“以静制动。”

史慕达道:“兄弟们好不容易破了水寨,这徐镇的花花世界就在眼前,谁还按捺得住啊。人人都想杀进徐镇痛快呢?”

唐遥翻着白眼道:“痛快以后?”

史慕达愣了愣,道:“什么以后?”

唐遥道:“把徐镇杀成了一片焦土后,嗯,抢光,杀光,吃光后又回华蓥山?”

史慕达道:“对啊。兄弟们都这么想的。”

唐遥道:“你们就一辈子窝在华蓥山?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有点理想好不好。做土匪没前途的,这徐镇有徐镇的花花世界,那你们为什么不能有你们的花花世界?”

史慕达抓抓头道:“二少爷,你说的道理我也懂,问题是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不躲在华蓥山的山沟沟里,那可是朝不保夕啊。”

唐遥也不再与史慕达争论,像他这种土匪惯性不可能一下子拉回来,只是道:“不管如何,我的意见是以静制动。只要兄弟们配合我,到时我少不了他们的好处。还有哪,你告诉那大当家,女人头发长,不能见识短。”

史慕达苦着脸道:“二少爷,我要我跟大当家说这种话,她非得撕了我。”

唐遥嘿嘿一笑,心想这女土匪不知长得什么模样,可千万别对不起观众。如果是恐龙级别的那种,又有点小势力,到时被她缠得像摔不走的牛皮糖,那就讨厌了。

唐遥又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她带着兄弟们安静地呆着。对了,她可以提出谈判,索要钱粮。这样徐镇就能避免两线作战,我会说服他们同意的。”

这谈判好啊,不仅能让徐镇避免东西两线作战,能把主要精力放在西城应付土暴子的攻击。而且他能借着谈判会面的时机一睹那女土匪的芳容,是恐龙还是美眉马上见分晓。

史慕达想了一番道:“这其实与绑票一回事,以前我们绑的是人,而如今我们绑的是水寨。如果徐镇支付相应的赎金,那自然有得商量。咱们华蓥山的好汉其实不像那些土暴子,那种灭绝人性的事干得不多,平时就在华蓥山下讨点买路钱,以及绑个票什么的。求财不求命,这可是我们华蓥山寨的宗旨。”

等史慕达走后,唐遥又去看了一下杨百破对五百人马的操练。杨百破以铁枪见长,所以这五百人操练也都是枪阵。唐遥虽然是个外行,但外行看热闹,这五百人个个精神抖擞,抡起长枪喊着杀声,不管战力如何,这种气势也算不错了。是驴是马,到时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那孙十八作为杨百破的副手,他号称十八般兵器精通,枪术也似乎不错,不过他这种表演多过实用的枪术,自然不是杨百破的对手。孙家班的十几个武艺高强的班生也参加了训练,成为这支人马中的骨干。

唐遥虽然没在继承了那马二少爷的超强枪术,从高手变成了一个菜鸟。但那杨百破不知道啊,他见唐遥在一旁看着自己传授杀敌的招式,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号称杨百破,但他的百破枪从没在马二少那里讨过便宜,

对寻到马二少来说,杨百破所谓的百战百破,不是破对手,而是被对手破。不过想想他奶奶秦良玉的梨花枪在满清铁骑之中所向披靡,他父亲马祥麟在军中号称“赵子龙”,“小马超”,那他的枪术高强自然就很有道理了。

唐遥害怕杨百破要他来露上几手,便赶快走了开去。

唐遥又来到广场的铁笼上,看看刀疤的情况。既然土暴子来攻,那么这刀疤可是个人质了。

唐遥说服徐氏中的族老们停止了对刀疤的凌迟,反而让郎中全力抢救。被凌迟了两天,照理说没有一命呜呼,也离死不远了。可或许是一边凌迟一边救济,为了延长凌迟时间的缘故,也或许刀疤生命强硬的缘故。这刀疤的精神看上去好像比昨天还好。

唐遥看着被包扎成木乃伊一般的刀疤,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么?”

刀疤道:“我还没到死的时候。”

说罢,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是笑了笑。

好像为了佐证他这句话,徐镇的西城之外传来震天的战鼓声。土暴子开始攻城了。

这徐镇攻防战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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