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根本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再说也没有时间去找。
唐遥一定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把那辆载着徐若雪亲人遗体的马车赶出村来。不然到了晚上就更糟糕了。
俩人急急地赶着路。
“呀——呀——!”突然空中传来几声短促的叫鸣。
唐遥抬起头,又见到庄家村的那只晦气的乌鸦。原来它没死啊。
唐遥马上把徐若雪护在身后,因为有一种被人窥视且成为猎物的感觉,这种感觉与昨夜在庄家村的一模一样。他一翻身伏在地上,警惕地盯着左前方的某处,神色极为凝重。那徐若雪顺着唐遥的视线望去,觉得毫无动静。不过,唐遥紧张的脸色也感染了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唐遥一指竖在嘴唇上,示意她嘘声。他闭上眼,侧着耳朵细细地听着。一会儿,唐遥道:“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嘶嘶声?”
徐若雪脸色顿时发白。
唐遥静静地潜伏着,屏气凝神地等待。阳光火辣地照在他身上,而他却是遍体发冷,因为那若有若无的嘶嘶声,正由远及近而来。而那徐若雪却是躲在唐遥背后发骇得发抖。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或是什么怪物。如果不趁着大白天,弄清楚对方的真面目,等到了晚上,更是被动。那个刀疤恐怖的惨叫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唐遥紧握着刀柄,不寒而栗。
那嘶嘶声到百步之内,伴随着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唐遥屏住呼吸,就等对方再靠近一些,再突然袭击。然而,那嘶嘶声只是顿在百步之内,好像隔着土丘与唐遥对峙着,再不上前一步。唐遥心中大为惊诧,莫非对方发现了自己?
唐遥沉着气,比谁的耐性好。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嘶嘶声忽地顿住,屏了一会儿,又听到嘶嘶声,不过已是百步之外。对方正在后退,唐遥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机会,倏地从土丘闪出,注目望去,只见远处有一具骷髅在敏捷地奔跑。
“骷髅?”唐遥大讶:“这可是大明崇祯十七年啊,可不是什么玄幻世界,怎么会有骷髅这种怪物?”
只见对方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没有血色的极度苍白的脸,几乎只余下一层脸皮,完完全全的皮包骨头,只有对方那转动的眼睛还表明是个活物。他见唐遥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自己,也停下脚步打量着唐遥和徐若雪俩人。
天空中那只盘旋的乌鸦一个俯冲后落在他的肩上。
对方不是某玄幻世界里的骷髅生物,而是一个因饥荒而极度营养不良的人。
他其实年纪不大,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手,脚和身躯,瘦削得像只余下骨头。远远看去,就像一具骷髅在跑。如果不是艳阳高照,在夜间突然见到他,那骷髅般的瞳孔里,竟然有一双转动的眼睛,绝对会吓得半死。
既然是人,唐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那种恐怖的嘶嘶声可能是他咬着牙时急促的呼吸。还有那种咯咯声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磨牙,或者是他关节的摩擦。
只是那人左手上却提着一把杀猪刀,刀芒在阳光闪闪发亮。这让唐遥全身戒备,生怕他冲回来把自己杀个片甲不留。
他与唐遥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一折身,向另一方向跑去,身手实在是敏捷万分。遇到沟渠只是纵身一跳就一跃而过,弹跳力超强。
而那只乌鸦却在空中追逐着他。
看来昨天晚上是他把刀疤骇得夺命狂呼。也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唐遥看着他远去,只得大声叫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啊!”
那个皮包骨听到唐遥的话停下脚步又在远处打量着他们俩人。
唐遥看他的神情似乎没有恶意,便向他挥着手,友善地笑着。
这时唐遥心情大好。知道昨夜那恐惧的来源原来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皮包骨,心中大定。真所谓未知的才是恐惧的。如今庄家村没有危险,这一万两银子可是赚得轻轻松松,这穿越到大明朝的第一笔生意可真不赖啊。
徐若雪见了唐遥笑得合不嘴,自然知道是因为庄家村危险解除的缘故。她见那个骷髅人还在远处跟着,不由道:“他还跟着我们哪。”
唐遥回头看了一眼,道:“没事。他这种皮包骨只是躲在暗处吓吓人。如今他现了形,就不用怕他了。如果要真刀实枪地干的话,也不足为惧。瞧他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徐若雪道:“他可拿着一把杀猪刀哪。”
唐遥笑道:“那又怎样,我也有腰刀啊。”
徐若雪又道:“肯定是长年饥荒的缘故。一个人要饿成这样的一副骨架,可要受多大的苦啊。其是好可怜的。”
唐遥看了她一眼,暗想这个徐大小姐心地还是不错的。人不仅长得美丽脱俗,而且有孝心,也有同情心。为了不让爹娘暴尸荒野,不惜危险,也不惜重金,这份孝心很难得。听了她的感慨,唐遥道:“现在粮食很缺么?”
徐若雪道:“当然。别处不说就说川北吧。贼去兵来,土暴子横行。每当收成的时候,那些土贼就来抢粮。久而久之,田地荒芜了。粮食没了之后,大家不想饿死,就只得吃村皮,野草,甚至以人为食。”
唐遥叹了一口气,道:“今年是崇祯十七年啊。可悲可叹的甲申年。”
“不过在我们徐镇里却有余粮过年。”徐若雪神色自豪地道:“我们徐镇有自己的乡兵,保卫着自己的家园不受土暴子侵犯。而且我们徐氏还有一支水师,护着镇外渠江岸边的渡口,也护着水路从广安经合州再到重庆。我们徐氏亦农亦商,在重庆成都,乃至江南都有产业。”
唐遥叹道:“光是你们好有什么用?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如她所说的徐氏根本是乱世之中打抢的首要对象。乡绅,地主和富户如果没有守卫自己的力量,那到头还不是被抢得一干二净。就像这次,这徐若雪一家人不是在路上被刀疤一伙人盯上了,最后还不是落得家破人亡。
唐遥问道:“你家人来来去去没有护卫的么?”
徐若雪道:“昨天是大年初三,我爹让多数乡兵在家里过节,所以护卫不多。再说从徐镇到广安也不远,而且常年这个时候很少有土贼出动。所以我们大意了。”
徐若雪说罢,想着全家人都遇难,只留得她一人活下来,又悲从中来,无声地哭泣着。
唐遥拍拍她肩膀道:“节哀顺变。”
赶到庄家村时已是黄昏时分。
庄家村一片寂静。俩人走进村中,只见那辆马车上徐若雪的爹娘以及倒在地上的奶妈的遗体都还在。徐若雪松了一口气,抹着泪水整理着父母的遗容。唐遥则是把那个奶妈的尸体抱到车上,到时一同送回徐镇。唐遥看着那几个被他杀死的土暴子横尸在地,想起昨夜时的情景,此时想来也不由得惊心动魄。
就在唐遥和徐若雪俩人收拾好准备离去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得意的狂笑。
俩人同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