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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细 雨

我一回到我房里,就看见桌上有一包碧绿色的东西,忙召唤服侍我的宫女玉梅。玉梅告诉我是一个小太监送来的,我问她是哪里的太监,她摇头说不知道。我打开碧绿色的荷叶,果然不出我所料,里面包着几块桂花糕。是他!我不禁为他的苦心感动,这个季节这么大的鲜荷叶极难得,为了我一句玩话,他竟煞费苦心至此。

我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发现糕点底下竟还压了一个小纸条,忙取出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慢点吃”。我有些啼笑皆非,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看他的字,字写得逎劲有力,潇洒飘逸。不过,他这样未免太大意了,如果哪天被人发现可了不得。

第二天,我特意等那个小太监来。我问他是哪里的,他告诉我他是御厨房的。我又问是谁让他送来的,他说是另一个叫张进忠的小太监托他的。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看来晋王也并非如他表面那样大大咧咧。从御厨房来,别人的疑心就小一点,毕竟我们这些女官都是官宦小姐,饭菜不合口,常有人拿自己的银子让厨房做点这个,做点那个,大家早就见惯了。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有荷叶包的点心送来。我对服侍我的宫女说自己最近胃口不好,因此让厨房给我做的点心。那宫女也没疑心,毕竟这是常事。

转眼已经是四月末了,一天皇后正和我们说闲话。突然有太监来禀报说李贵妃病了,皇后就让我拿两样补品,去看看李贵妃。

我选了两样补品,请皇后过目。皇后看过后,点头对我说:“很好,现在天还不晚,你这就送去吧。告诉李贵妃好好养病,明天本宫再去看她。”

我领了旨出来,路过林贵人寝宫时,看见楚王兄弟三个正从里面出来,便赶紧行礼。赵王仔细看了我一眼,我心下一惊,哎呀,竟走到人家地盘上来了。我忙说:“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去瞧李贵妃,先行告退了。”只好抬出皇后这块挡箭牌来了,告诉他们我现在替皇后办事,料想他们也不敢太为难我。

赵王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怎么不叫一个小太监拿着?”

半天我才明白过来:“回赵王殿下,东西不太重,奴婢自己就行了。”

赵王也没说话,竟拿过我的东西。我愣在当场,赵王对我说:“不是要去看李贵妃吗?还不快走?”我忙跟上赵王,心里暗叫不妙,如果这让别人看见,传到皇后耳朵里我就更解释不清了。

我一路上东张西望,并始终与赵王保持一段距离。赵王也不说话,忽然赵王说了一句:“本王顺路,你不要多想。”我心中好笑,顺路?楚王他们早就出宫了,从李贵妃住的地方出宫要绕好大一圈,这个赵王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到了李贵妃的寝宫,赵王将东西递给我,转身就走了。我也长出了一口气,一路幸好没碰见人,这个赵王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我也懒得费心思想。

我进去看了李贵妃,她也不是什么大病,并将皇后的话转告她,她谢了恩,赏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就告辞出来。

我一个人往回走,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我忙加快脚步,可不大一会儿,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我索性放慢了脚步,反正都是要淋湿的。忽然有人从后面给我撑了一把伞,我忙回头,竟是秦王。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问我:“下雨了,怎么不快点走?”

“回殿下,奴婢想反正都是会淋湿的,快点走和慢点走其实都是一样的,快点走还会累,两害取其轻。”

我听秦王竟轻笑出声,仔细看了眼他,今天他没穿淡黄色的王服,只穿了件白色的便服,看起来比平时亲切了许多。更为奇怪的是,他今天竟没带一个随从。我忙要接过他手里的伞,毕竟没有主子给奴才打伞的道理。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是一个一旦决定事情就不容别人更改的人,因此也就听之任之。

一路上我几次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秦王也沉默无语。终于快到皇后殿了,他突然将手里的伞递给我,我愣怔的接了过来。他见我拿过了伞,转身走到雨中。我忙要给他打伞,他摆了摆手,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个小太监撑着一把油伞。

那小太监急忙跑过来,给他打伞,他朝我笑了笑就走了。我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难道他是为了和我同撑一把伞,才一直没让小太监过来?我猛地摇了摇头,我疯了,秦王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小丫头?可今天的事又如何解释?

我回到皇后殿,向皇后缴了旨。皇后见我淋湿了,就让我回房换衣服。我便告退出来,回到房中,一眼又看到那碧绿色荷叶,心里没由来的烦躁起来。我呆呆望着窗外,细雨将青草树木洗得越发青翠欲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秦王离去时的微笑。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将我惊醒,我突然明白:在我见秦王的第一次,我就已经被那双风采逼人的眼睛所吸引。他每次到皇后殿,我的目光便一直没离开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第一个寻找他的目光。记得樱桃那次,也是因为他而格外精心,后来皇后又让我摘了几次樱桃,总嫌我装盘装得没有第一次精致。我对晋王的迟疑,也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了秦王,不自觉地将他们两人比较,把秦王身上晋王没有的特质,当做晋王的缺点。

我突然对自己笑了一下,当初入宫我就告诫自己,不要卷入所谓的宫廷漩涡之中。这个宫廷是个泥潭,如果你不小心坠入其中,就只能在里面打滚,直到有一天这个泥潭把你吞没。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站到岸上来,可今天我也不知不觉被卷到泥潭之中,可谁又能把持住自己的心呢?

自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倒安下心来。今天是五月初一,是诸王入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我既期盼今天的到来,又有些害怕。害怕些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从早上起,我的心就一直跳个不停,时不时的看向宫门。我在等秦王,既然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那么他的呢?他对我是什么态度,上次的事究竟是我一厢情愿,还是他对我……

一时太子他们都来了,我在给秦王端茶的时候,他竟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往我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我强自镇定心神,悄悄退了出来。走到没人的地方,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方手帕,上面稀稀落落的绣着些花朵,倒是很雅致,在手帕的边缘绣着一句诗”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岳阳楼”。我想起了那次给皇后和他讲的笑话,原来他还记得,我的心中泛起了一丝甜蜜。

我走了进去,秦王见我,冲我一笑,他知道我看见了手绢,我也回以微笑,千言万语都在这相视一笑之中。皇后此时正和太子说话,女官们都在忙着准备茶点,没人注意我们两个人。王爷们陆续都来了,可是我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晋王,心里不由得有点着急。

倒是皇后问出我心里的疑虑:“怎么没看见清儿?”

太子忙答道:“启禀母后,父皇派十弟公干去了。”

我闻言才放下心来,说句实话,我对晋王还是一直很挂念的。我偶然一抬头,对上赵王的眼睛,他忙把眼睛移开。哼,这小子指不定又打什么鬼主意呢?我也懒得理他。

皇后今天心情很好,留诸位王爷吃饭。吃饭时,皇后让我给王爷们倒酒,轮到秦王时,他竟悄悄用他的小手指勾我的小手指,亏得我的衣袖挡住了,这要让别人看见还得了。这还是那个谨言慎行的秦王吗?我横了他一眼,口中却说:“请秦王殿下多喝两杯。”他很快就松了手,他这个人还是很谨慎的,不会轻易落人口实。

我依次斟酒,轮到赵王时,我想起他那天也算帮了我一个忙,就也笑着说:“赵王殿下多喝两杯吧。”赵王也太给面子了,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冲我倒了倒杯子,我只得又给他满上一杯,不过再不敢说话了。他要是再一口喝完,今天我岂不是得站在这里一直到他喝醉。这人真是太直肠子了,听不出那是客气话?吃完饭,王爷们都告辞出来了。

皇后笑着对我说:“小欢,你过来。”我心下一惊,我哪里又出纰漏了?

我随着皇后走到卧室,皇后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对我说:“随便写几个字看看。”

我写了端午、粽子等几个字,皇后看了看,点了点头,命我和谢玉萍写礼单。皇后一边看我们写,一边和我们说闲话。我心里嘲笑自己,我现在真可谓杯弓蛇影,有个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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