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数道寨门被大力推开,陈宫率领着存余寨兵,抛弃前寨,全都涌出后寨寨左。不足一个时辰的攻防战,已是令他损失了近二千的兵力。西凉兵溃,四散而逃,主公吕布迟迟未归,陈宫所部,已是陷入死战之地。
『全军列阵。』
风雨稍歇,潇潇细雨中,陈宫掣着长剑,披着青色战袍,铠甲下面,是一副并不怎么强壮的身躯,但坚毅的脸庞却又为他别外增添了几分威势。号令传下去,将官们努力呼喝着部下兵丁,努力调整着他们的战斗精神,以期能提高士气。
在他们右前方,涌入前寨的青州兵正疯狂抢掠着地上的粮草和绵帛。抛弃所有财物是目下唯一有效阻延敌军的方法。
『列位,敌军就在前方,而你们的家乡则在后方,可是你们知道吗?过了我们这道关,敌兵将长驱直入,侵入我们的家园,杀害我们的亲人,ling辱我们的妻女,这些,难道都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阵前,陈宫康慨激昂。
『白波军你们知道吗?就是黄巾,就是匪,他们的凶残和暴骛,问问河东的老百姓,你们就会知道。安邑一战,白波军屠城三万,夏县一役,逆贼砍杀八千,皆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是百姓啊!问问平阴,问问平县,那里已是鸡犬不存,这等贼匪,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跃过函谷,侵入我们的关中吗?』
成廉、曹性等诸将在后齐声呐喊,『不能,决不,血战到底。』
『曹兵勾结白波匪贼,攻我洛阳,杀我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关中的义士们,都是大好的热血男儿,敌军兵临城下,我们要做的是什么?』
『杀光他们。』
成廉、曹性掣住兵器竭力嘶喊,无数将官跟着呐喊,最后感染全军,俱都一齐呼喊出声。
兵贵气,军贵势。有了气,有了势,才能一鼓作战。
『说得对,杀光他们,除了杀光他们,我们别无选择,现在,敌兵就在前方,让我们的勇猛和斗志将这些贼兵撕得粉碎吧…』
『狗娘养的,杀啊,杀贼兵去啊。』
也不知谁喊了句,第一个朝前冲去。随即,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谁说关中无勇士,当年秦军就是用关中军兵出倄、函,杀得关东六国闻风丧胆。
于禁终于发现了陈宫部的异动,立刻下令调整战斗方向,朝着从侧冀冲过来的吕布军压去。但不少青州兵已是抢入营寨,急却间,又怎能退得出来,得到命令的,不过是仍在外线的一部兵力。
两部数息之间接战,成廉步伐大,反而冲在最前,数个曹兵朝着他包抄而来。枪打出头鸟,就是他。但这出头鸟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但见成廉战刀一挽,步伐不停间,已是斩死一个,跺死一个,另一个则被一脚踢中,翻出老远,三步抢近,一刀捅死。『他奶奶的,随我杀啊。』成廉战意盈然,奋吼一声,朝着曹兵最多的地方冲去。秦地、晋地,自古以来民风就以彪悍著称,战阵之中,最喜骂娘。陈宫随他们久了,也都会无意间骂上两句。
风雨不那么大了,曹性隔三差四就会射出一箭,简直例无虚发,曹兵纷纷散开,不想成为他的活靶。但青州兵也是久战之士,黄巾数年,能存留下来的,又岂是平凡之士,经过的大小战斗,少说也有几十了,又经过于禁的调教训练,战力更是提高了数档。这场战斗,数百个大大小小的作战场景,两军将士都在拼命想着怎么杀死对方。不是你刚想法将他捅死,背后却遭了一击,未待你反应,那人又被另一人砍死。战场之上,兵器交戈,血肉迸激,杀死对方时的怒吼,被人杀死时的惨叫,全都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人类史上最凶残的同类相斗。有些脑袋只剩半个,血浆乱流;有些手足没了,在地上艰难地爬着;有些胸腹被乱刀砍中,血肉模糊。被砍死了还好,若是伤残重伤,那受的苦、受的痛,又怎能形容得了。两军全都杀红了眼,似乎忘了疼痛,忘了死亡,只有相互的仇恨,玩命的厮杀。
青州兵终是调整好了进攻方向,攻入寨中的兵丁,又从寨侧涌出,两下里朝着陈宫部杀去。陈宫执着剑,不甚武艺的他亦是拼杀在一线,只不过身边紧紧随着十数个保卫的兵甲。这些人受了吕布的重托,怎敢轻易舍却。
而离这边战场右边不远处,溃退的西凉兵有一部已是涌了过来,这些溃兵为着保命,哪敢你是什么曹兵、吕布军,谁阻路杀谁。溃兵后面,紧追着的是夏侯惇的一部。而在这一部的后面,又是一些拼命逃向这里的西凉兵。这些兵的后面,又涌过来不少白波军。数军混战,已是分不清你是我,还是我是你。
在这数十股兵甲交汇的战阵中,却有一团微小得可怜的军阵,他们是最先奉陈宫令攻击于禁部的牵制部队-魏鹏部。三百余人的队伍,早就只剩下五十名不到。『大哥,怎么办?』激战中的魏鹏,冷不防一名同乡凑上近来,帮忙抵住一名青州兵的攻击。『什么怎么办?』魏鹏趁机捅死一名敌兵,大声喝道。同乡一抹脸上的血水,避开敌兵的一击,又凑近道:『大哥你没看到敌兵大部涌到那边去了吗?』魏鹏与他配合娴熟,二人又合击杀死一名曹兵,偷眼望去,果然见得青州兵全都朝右方涌去。『大哥快看身后,好象没什么曹兵了。』另一名同乡亦凑了过来,三人边打边快速交谈。战到此时,这几十人皆是一身血水,有些还体力不济的,还脸露疲惫,战刀挥动都不那么利索了。『那里好象是敌军主将。』魏鹏又偷眼回头看了几下,果然见得身后五十丈外一个地方,只有数百兵士守在那儿,隐约见得一名穿着精甲的将官掣剑立在那儿。『走,兄弟们,去杀那当官的。』『啊,大哥你疯了,那里有几百人守着。』『怕什么,主公说过擒贼先擒王什么的,我们几个冲过去,就纠着那当官的杀。』魏鹏吐了一气,围攻他们的曹兵渐来渐少,似乎没人将这几十名混身血糊的兵丁看在眼里,全都涌去抓陈宫这条大鱼去了。
『干,他娘的,听大哥的。』一同乡骂着脏话,吐了口水,嘴唇却痛得裂了裂,腹肋中了一枪的他,也只是在圆阵中草草包扎了事。『好,全部听好了,随我冲到那边去。』魏鹏一挥战刀,回过身来低声喝令。这几十个兵甲望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久战之下的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想省着用来杀敌。于是,一帮人随在魏鹏的身侧朝于禁所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