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老三且坠且骂,却也没忘了从储物袋内掏出一粒丹药吞入腹中。
数息后,便见他身泛黄光,嘭的一声,其身形猛然大涨数倍,变得犹如纸片般轻薄,下坠之势顿减,被风吹着朝崖间洞口缓缓飘去。
“哈哈哈,老子先去也!”崖谷内回荡起鹰老三的狂笑,“可别怪我鹰老三没等你们这等胆小鬼!”
“众位道友,方才我见有弟子已经回山门禀报此事,若再不下去,待净妖宗的人至此,便是天大的机缘亦与我等无干了!”
说话之人当先跳下,临空施了个法术,竟幻化作壁虎模样,牢牢贴在崖壁上,朝那洞府急速爬去。
“此话在理!”
“对,这山下灵田本就是净妖宗的地盘,定不会让我等外人得了甜头,若要入洞寻宝,便趁此时了!”
群情激昂间,忽听啪啪作响,循声望去,只见崖壁上生出两排树枝来,似犬牙交错般向下延伸,构成一道树梯。
一道人影左右腾挪,顺梯而下,很快便没入崖下的黑暗中。
眼见这天大的便宜,周围的人岂有不捡之理,树梯上顿时尽是跃动的人影。
忽然三道火球自崖下打上来,竟是方才那人为了阻止众人寻宝,决计将此树梯毁去。
只听轰的一声,崖间碎石滚落断木横飞,树梯上来不及逃离的人惨呼着落入崖下。
不多时,传来咚咚的入水声。
崖底竟似有条暗河!
但自这等高处坠下,那几人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好生歹毒!”
原本正要踏上树梯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收回脚,站在崖间肆意咒骂。
却也怪不得那人如此行事,少一人入洞寻宝,便少一丝威胁、多一份机会,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崖边之人心中所想皆若此类,不再有捡便宜的侥幸心思。
得见片刻间又有三人抢先一步,余众更是恐落人后,再无顾忌,各展所长纷纷跃入崖谷。
或凝一对火翅,或化出木藤以做绳索,更有炼体者凭借肉身之坚径直跃下……
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地面上的杂役便少了一半。
宠渡立身崖边,一脸踟蹰。
此间过半数杂役入了洞中,若当真有宝贝,少不得一番乱斗。
且据他观察,其中有不少好手,便是得了宝贝能否安身而退还得两说。
但得见前人洞府,确是百年难得的际遇,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未必有此机缘。
若是就此错过,他日回想起来,自己就一定不后悔么?
正犹疑不定,忽而心生莫名悸动。
似这洞府之中正有某物正在呼唤自己?!
这感觉眨眼即逝,几如错觉。
宠渡晃了晃脑袋,笑道:“果然不甘心呐!拼就拼吧,自来富贵险中求,搏上一把又如何!”
一拍储物袋,提起唔嘛便纵身跃了出去。
那夯货也未料到自家小主会来这一手,浑身一激灵,登时便飞在半空,却叫宠渡抓在两只前足上悬空挂着。
“唔嘛唔嘛?!”
宠渡储物袋中符纸虽多,却尽作攻守之用,倒无甚手段下到崖间那处洞府,也亏他心思活络,想出这么个招儿来!
见唔嘛埋头瞪来,一对犀眼鼓得跟铜铃似的,心知这夯货气恼,喝道:“还敢不服?你自己说吃了小爷多少花草兽丸,下点苦力也是应该的,赶紧给我往下飞!”
那夯货一听“兽丸”,只道又有顿好食儿,砸砸嘴精神焕发,带着宠渡朝洞口幽幽飞去。
“我说你倒是快些!”宠渡一个劲儿地拍打虎爪催促,给它指着崖间凸起的石台。
忽而头顶一声大吼:“胖爷来让它快些!”
一人一兽抬头望去,便好似有座小山压下。
宠渡只觉着眼前黑影一闪,戚宝已经跟自己一般模样,双手抓在了唔嘛后腿儿上。
宠渡暗呼不妙,这夯货仅托自己一人已然有些吃力,如今再加上戚宝,不摔死才怪!
一句“死胖子!”还没骂出口,便“呜”的一声,两人拖住唔嘛惨呼着直往崖下坠去,眼看着便要错过那片凸起的山岩。
忽见唔嘛周身玉光闪烁,背上四朵祥云般的黑色图案浮空而现,化成了两只尺许来长的黑翼,分列左右。
唔嘛似乎全然不知,闭目咬牙,不自觉地将黑翼扇得密不可见,顿时止住坠势。
虽与那石台又近了几分,但唔嘛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眼见再也撑不住了。
戚宝眼疾手快,急运体内真元,化出一根手臂粗细的木藤缠住崖间凸起的岩角,带着宠渡与唔嘛荡了过去,直呼“好险!”。
宠渡气冲斗牛,骂道:“你个死胖子,从哪儿冒出来的!还真敢往下跳,也不怕没抓住摔成一滩肉泥!”
戚宝一脸无辜地道:“我见这小家伙两条后腿儿还空着,本以为它托得了胖爷的,想不到……唉唉,不说了,失策失策!”
宠渡懒得理会,却见唔嘛四脚朝天已然昏睡过去,一只前腿儿还不时抽动一下。
这夯货竟然抽筋了!
“这是个甚么东西?”戚宝伸出指头戳了戳唔嘛,“很弹很好玩的样子!”
“还他娘的瞎碰个甚么劲!”宠渡将唔嘛收入袋中,见洞口之上并无刻字,只有许多繁复的花纹,古朴而沧桑,便与戚宝大步入了山洞。
迎面便是一条宽阔的甬道,地上散落着之前地动震下的碎石。
宠渡摩挲片刻,洞壁平滑无比,毫无凿刻的痕迹,竟似被人以神通开辟。
修为到了一定境界,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开辟如此一座洞府自然不在话下。
壁上不知嵌有何种宝物,泛着微光,洞中可勉强视物。
饶是如此,百步开外仍旧晦暗难明。
洞中若有陷阱禁制之类,想来早被先行之人尽数破去,故而两人倒也无所惧,一路奔行。
宠渡忽觉着眼前一幕竟有几分眼熟,猛然忆起当日在黑风族地牢之中搭救被困众修,似也是这般光景。
前方该不会又是迷魂阵吧?
正思量间,已到了一处岔路口。
地上横陈着诸多杂役的尸首,周遭多有岩石崩落,壁上有被火焰灼烧的痕迹,似有过一场激烈斗法。
“看这情形,似是同行之人所为!”戚宝喘着粗气查看一番,望着深不见底的岔道问:“左还是右?”
“你不喘那么大声会死!”宠渡将耳朵贴在左侧洞口石壁上,屏气凝神听了片刻,在另一侧洞壁上又听了片刻,指着右首的洞口,“这边!”
岔道里是一面斜坡,并不陡峭。
二人贴着洞壁急速掠过,便见尽头现出一个洞口,透着幽幽绿光,里面传来阵阵狂笑。
两人紧贴洞沿,探头看去,不由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地下洞穴之中竟会有一片树林。
林中有一汪浅湖,湖中绿雾腾腾。
斑驳的石柱撑着洞顶,爬满了大腿粗细的蔓藤,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木高低错落,几乎挤满了整个石洞。
石柱和地面上都嵌有发光的巨石,倒比甬道中亮堂许多。
光亮从树缝中散射开来,将整个石洞衬得光怪陆离。
绿雾氤氲间,林中有不少人影来回走动,状若疯癫。
这些人形容枯槁,似体内血肉与生机被吸食殆尽,眼见着活不长了。
当中一人忽而大笑道:“我鹰老三已入元婴境,尔等速来参拜,说不得便送尔等一场造化!”
其余人等闻言,当真稽首而拜,恭声道:“我等见过前辈!”
“这是何意,唱大戏么?!”戚宝纳闷道。
“定是这些绿雾有古怪!”宠渡望着鹰老三,“这雾气虽蕴含灵力,但却有毒,这些人或许陷入了幻境!”
“其他人呢?”
宠渡也觉着蹊跷,那么多人入洞来,阵仗必不会小。
方才他附在洞壁之上,的确听得此间有奔跑之声,为何此刻不见人影?
若是都往里面去了,他们如何绕过这片诡异的树林?
“管那许多作甚,一把火烧了这林子!”
“万万不可,若此法可行,便轮不到你我了!火势一起,此间幻瘴必然沿着洞穴四处扩散,到时候逃都没法逃!”
宠渡四下观望,最后朝着左侧洞壁扬了扬头,道:“那些人定是沿着藤条攀到石柱之上,从高处过去的!”
戚宝侧头望去,果有人迹,喜道:“还是你小子心细!”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蔓藤爬上石壁,借力跃起。
石柱比二人预料之中大许多,便是四五人同时立身其上也绰绰有余。
莫看戚宝一身膘,但身法却毫不含糊,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
两人从这边柱顶跳到那边柱顶,眼瞅着便要越过丛林。
不料刚踏上最后一根柱顶,宠渡顿觉有异,猛然借力跃起。
“别过来!”
话音甫落便听轰的一声,石柱炸裂开来。
宠渡就地一滚,回身望去,见戚宝已被气浪扫中失了平衡,一个倒栽葱朝林中落去。
呼!——
宠渡抄起近旁藤条,一抖一卷,再猛地一拽,赶在戚宝落入绿雾之前将他拉了回来。
“你个死胖子,平日里就不能少吃点?!”
戚宝眼泛绿光,口角流涎,满脸痴呆之相。
“还是中招了么?好在时候不长!”
正待将真元渡入他体内化去幻瘴,转念道:“我真元被妖力浸染,此法定然叫他落得跟我一般下场,万万不可,这该怎生是好!”
“美酒在手,天下我有!嘻嘻嘻……”
戚宝满脸陶醉地念叨着胡话,一口咬在宠渡小腿上。
“好香的鸡腿儿!”
“啊!”
宠渡忍住腿上钻心般的疼痛,一时啼笑皆非,“这戚胖子净想着吃,与那夯货倒有得一拼。”
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抡圆了胳膊一掌抽在他脸上。
戚宝的脸顿时肿了半边,登时清醒过来。
与宠渡小眼对大眼看了片刻,忽而将两手护在胸前,道:“你小子这是甚么眼神,胖爷我可不好这口!”
“啊呸!就你这德性,白送小爷都不要!”宠渡啐道,“你吸入幻瘴,生了幻觉,亏得小爷精明,总算有惊无险,且再坐下调息片刻!”
戚宝闻言一惊,半点不马虎,忙不迭地催动真元,将体内残留的丝丝毒瘴尽数化去。
“方才在幻境之中,胖爷我见到一只鸡腿儿,好生肥美,可味儿有些不对,你说怪不怪!”
“可曾带些汗味儿?”
“咦,你怎知道?”
“看你神情便知!”宠渡强忍笑意。
戚宝捂着腮帮子道:“你赶紧瞅瞅我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儿,火辣辣地疼!”
宠渡故作凝重地看了两眼,见他脸上赫然留有自己右掌五道指印,不禁笑道:“无妨,定是方才落下之时在石柱上蹭的!”
“笑个啥,不然你也来感受下这滋味儿!”
戚宝疼得龇牙咧嘴,“咝咝”地直抽凉气。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在石柱之上设下如此陷阱,若让胖爷逮着,定叫他好看!”
“定是想拦住后来者,看来你我二人得抓紧赶路才行,切莫白忙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