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实在冷的出奇,阴沉的更是厉害,远处山峦都笼在一层昏沉的水气之中。
过了辰时光景,果然落下一场雨来。
雨点子如同春雨一般的细密绵绵,却没有春雨那种沾衣欲湿的惬意,而是冷的直透骨髓,伴着阴阴的北风叫人感觉到冬日之寒。
好容易熬到了饭食,李源和众人一样几口就把混了少许高粱米的甜糠菜糊糊吃的干净,意犹未尽的舀碗凉水灌下肚子,这才注意到那凉水还泛着冰凌茬子。
冬天果然来了。
凄风冷雨寒彻肌骨,过了未时,伴随着绵绵密密的冷雨竟然开始飘落雪粒子。
今年的雪来的早。
雪粒子夹杂在雨中不住落下,钻进颈项冷的人不住哆嗦。地面上却看不到多少白色,只有在墙角蒙了一层……
众人早把还没有冻结的雨水踩踏的稀烂,蛮兵驱赶着奴隶们到芦棚作工,李源透过人群不住的四周张望……
“嘚嘚”声中,一匹没有配着鞍鞯的枣红马疯了一样从后面跑了出来,直奔木栅的大门口狂奔而去……
“有人……”奴隶们兴奋的呼喊,紧张的注视那风驰电掣一般的奔马。
李源早就注意到奔马的身侧蜷缩着一个骑手,那骑手一身褴褛的破烂衣衫,尽量的把身子贴在马头之后,完全不顾前面还在惊诧之中的女真童子军,双腿夹紧了马腹狂风一般席卷而过。
“生口要逃走了,有生口要逃跑……”
门口的蛮兵缓过神儿来,要关闭栅门已是不及,慌乱中抬着拒马过来堵截。
后面的蛮兵张弓搭箭,便欲射杀。
黄奴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口鼻之中都是鲜血,额头上一片乌青,惊慌失措的在蛮兵面前指手画脚的解释:“刚才我正在遛马,就是这个奴隶把我打翻抢了马匹,还踹我好几脚,都流血了,你们看看,都流血了,各位主子要给我做主,抓住这个不听话的奴隶……”
恼怒的蛮兵哪里有时间听黄奴才这些废话,一脚踹翻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拽开弓弦疾射。
奈何那飞马已经跑的远了,稀稀落落的箭矢根本就不能再对他构成伤害,无力的落在骑手身后
黄奴才的安排就是与有人抢夺马匹逃走,李源本也知道这些,只是没有想到黄奴才会弄这么一出苦肉计。
看黄奴才大呼小叫的惊恐模样,众人无不欣喜,对于这个认蛮族为主甘心为奴的软骨头,大家还是愿意看他出丑,尤其是看他被勇于夺马逃跑的勇士揍的鼻青脸肿,更是叫人欢喜。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出自这个表面奴颜媚骨的黄奴才之手,黄奴才才是在幕后策划的主谋。
为了配合黄奴才,李源亦是唯恐不乱的鼓噪:“有人逃走了,快看呐,有人骑马逃走了……”
众人纷纷大叫,蛮兵唯恐有人趁乱效仿出逃者,挺着刀枪过来就是好一通乱打:“都回去,回去干活……”
叫嚷的厉害的都挨了几鞭子,李源肩膀上也被枪镞狠狠的拍了一下,侧目远眺,见那骑手飞速来到木栅门口,门口处的童子军唬的弃了还没有摆正的拒马抱着脑袋夺路而逃。
那骑手也不减速,根本就不用马蹬完全依靠双腿的力量使得人马合一,身子尽力的前倾着,猛然一提丝缰。发力狂奔中的枣红马借助巨大的惯性高高跃起,风一般的蹿过侧躺着的拒马绝尘而且,只留下箭垛子上的女真蛮兵还在徒劳的射箭……
李源兴奋的击拳,暗赞一声:“好骑术——”
骑术李源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那逃走的骑手没有在发力狂奔之初被蛮兵射倒,基本就已经算是成功。因为黄奴才大呼小叫的阻拦在女真弓箭手面前,延误了蛮兵最佳的放箭时机。狂飙的战马是何等的快速,只要争取这片刻的几乎就已经足够。至于门口的拒马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那些防御骑兵的拒马女真人就从来没有真心的准备,而且拒马的尖锐锋芒根本就朝外,童子军来不及把它摆正,更不敢正面阻拦风驰电掣的奔马。
至于箭垛上的弓箭手……,若是没有大量的箭矢做铺盖攻击,要想在一瞬间射中高速奔驰的骑手,除非是射术无双的神箭手,否则就要看运气了
绵绵密密的冻雨夹杂了簌簌而落的雪粒子,马上骑士迅速的消逝其中……
终于有人顺利的逃离出去,整个后晌人们都在为这件事情而兴奋。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似的,许多人眼神之中都满是希望的神采,虽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是那炽热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只要找个机会,我也能逃出去……
到了晚上,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再也顾不上饥饿和寒冷的侵袭,依旧是如往常一样被成串的锁住,就是想翻身也没有可能。
但是今晚,人们不再为身陷这残酷的牢笼而懊恼,反而是洋溢着一种充满希望的乐观情绪。
“我算是看明白了,鞑子看管的也不是如何的严密……“
“可不是的么,咱们有俺铁凿,找个机会打开镣铐,趁鞑子不曾防备的时候冲出去。只要出了这牢笼,天高地远山高林密的,鞑子还能找到咱们不成?”
和李源脑袋顶着脑袋被锁的飞天狸猫也是被这种乐观的情绪感染,颇为心动的对李源说:“李兄弟,你不是说鞑子是外松内紧的防范咱们逃跑么?我看鞑子也不是如何的厉害,只要明天咱们从屋后刨出铁凿,打开镣铐之后咱们也抢些马匹……”
“想也不要想,在没有周密的安排十足的把握之前,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这几天候冷了,每日都有生病而死的,咱们屋子里昨天就死了一个,再这么拖延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李源自然不能把黄奴才的事情说出来,小声的对飞天狸猫说道:“这里只有十几匹马,鞑子看管的极严,不好下手,再者外面有多少蛮兵还是未知之数,咱们要里里外外的把鞑子的底细都摸清楚再做打算……”
“每天都有人因饥寒劳累而死,再这么下去,咱们不是累死也是饿死,还不如学着今天那人的样子抢夺马匹冲杀出去……”
李源在飞天狸猫耳边小声说道:“今天跑出去的那个兄弟其实是必死无疑,周遭早就布置了蛮兵不说,木栅以外就驻扎有乌也部的骑军,说不准这个时候那个兄弟已经是死人了的……”
“七里以外就是鞑子的骑军?”飞天狸猫惊疑的问:“你怎么知道?”
“抢夺马匹,横冲栅门,如此种种无不需要把时机拿捏的十分精妙,你以为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什么?”
飞天狸猫也是通过李源之口才知道后面有马房的,但是后头是乌也族人的起居之地,严禁奴隶们进入。一个奴隶能够从后面抢夺马匹而不被女真人发觉,然后忽然冲出,仔细想想这里头确实有很多蹊跷。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在背后做配合。
暗中策划逃跑风险极大,若是叫女真知道风声性命肯定不保。
若是有人知道这些情况,又何必冒险冲出?就算冲出去能够躲过鞑子的大批骑兵?
这一代本就女真人的势力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要想长时间躲过女真人骑兵的追赶显然是不太现实:“既然外面就有鞑子的骑兵大军,那肯定是跑不出多远,可……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冒险逃跑?”
“为的就是探路!看看鞑子的骑兵到这里的具体距离……”李源在飞天狸猫耳旁小声说道:“还有就是掩盖咱们偷铁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