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夹杂在冷雨之中簌簌的落了整夜，一落地就被冰雨融化，瞬间凝结成一层寒冰，天气愈发的冷了。
弱善之水在苦寒之际被雨水打的失去了萧萧皑皑的雪白，而是冰冻成坚硬的寒冰，把这片土地冻成一团。
世间之事就是这般，即便是柔弱如水者，只要是到了艰寒的岁月，也会化为刚硬的坚冰，只不过这层坚冰未免也太薄了些，要想真正的坚如钢铁，还需要更加寒冷更加严酷的天气。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巳时已经过了，午时还不到，几个芦棚中奴隶们都在挣命一般的苦挨……
在牛马一般的高强度劳作时候，人们想的最多是还是休息片刻，而在这个时候，那些女真少年的鞭子总是很准确的落在众人疲惫的身上。
这时候，最大的盼望还是过了午时的那一碗甜糠菜糊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吃不饱，起码可以趁着吃饭的光景缓解一下疲惫不堪的身子，可以闭着眼睛享受一下温烫的吃食落下肚子那一刻的惬意……
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使得许多人都患上脚肿病，李源和同来的奴隶们情况要稍微好一些，而那些来的更早的奴隶一个个形如面颊身陷骷髅，瘦骨嶙峋的身子根本就已经支撑不下去，走动几步都要喘上好大一晌子。
这些人被饥寒和劳作折磨的不人不鬼，心里的全部念头就是晌午时候的那一晚甜糠菜饭，只有吃到那热腾腾的吃食才可以吊一吊性命。
从前天开始天气就骤然转寒，尤其是昨天就开始下冻雨，许多人开始出现严重的腹泻和脱水，今天早上就有人在做工那个时候突然狂吐，然后晕倒在地。那些鞑子的童子军喊着“生口偷懒”抽打了几鞭子就拖到外面的雨地里，现在淋的精湿，身上已经开始结了一层薄冰，早就一动不动，看那样子就算还没有死也撑不一时三刻的。
李源虽是身子强健，这些日子的体力也消耗巨大，头晕目眩那是常有，心里也清楚这是过度的营养不良，只要能多吃些东西就好。从昨天开始，身上就忽冷忽热，肠胃里也难受的紧，在忍受腹中翻腾身上冷热交迫煎熬的同时，还是得不到充足的吃食和必要的休息。
昨天后半夜，同锁在一屋子里睡觉的奴隶有好几个开始呕吐，同时狂喷恶臭的排泄物。到了凌晨竟然有个人僵直的躺着，再也站不起来……
在李源身边的小个子少年好像是叫邓肯，或者是叫做邓根，李源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家伙一口秦川口音，实在听不清楚究竟是肯还是根。
据他说是去年年前被虏到这里为奴的，眼看就要一年了。邓肯人长的本就瘦弱，一年来从来就没有吃饱过，还要从事高强度的劳作，早就瘦的麻杆儿一般。
由于身子已经瘦弱的不成个样子，更显得脑袋巨大，每天活似个大头娃娃一样把众人打造好的铁片收拢整齐，然后抱着这些成捆的大铁片子飞跑到另一个芦鹏，交给那边的工匠打制成铠甲的粗坯。
看这个叫邓肯亦或是叫邓根的少年身子不住摇晃，满脑袋的白毛细汗，知道他饥寒交迫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邓兄弟，我看你虚的厉害，躲在我身后偷偷歇一歇的吧……”
想是这邓肯也实在累了，满是感激的看李源一眼，白的瘆人的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偷偷摸摸的挪到李源身后蜷缩成一团……
在清楚的听到邓肯肚子里的咕噜声的同时，李源自己也是不住的反胃，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生口又使奸耍猾，作死的生口……”监工的女真童子军很快就发现偷偷休息的邓肯，咒骂着挥起了鞭子，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勇武一般狠命抽打已经弱不禁风的邓肯。
这些乌也部的半大孩子很是眼热比他们年岁大些的那些族中战士，可以去抓生口抢财物，总是尽量的表现自己勇武杀伐的气概。当然现在的这些孩子还没有机会上战场，所以就把这奴隶当成自己表现一个“勇士”豪情的工具。
邓肯被打的不住尖叫，本就破败不堪的衣衫瞬间撕扯成碎布，展露出黄桑纸一样单薄的身板。
一个童子军抓住邓肯的足踝，将他拖的平躺，抬脚就在他肚子上猛踹……
一脚下去，邓肯眼睛翻白，肚子受不住这么强烈的打击，一股恶臭的味道从他下身传出。
“生口被我打的喷屎尿了，哈哈……”女真少年更是得意，打的更就有力。
就邓肯那瘦弱的身子，只怕会给这些乌也部的少年们打死，李源身子一侧，也没有用多少力气，就把那踹邓肯的半大孩子撞个趔趄。
显然没有想到李源敢于这么做，女真少年登时就恼了脸面：“好汉儿，好生口，真真的是做死了……”
“快来看，快来看，逃跑的生口抓回来了，是被咱们的铁骑兵捉回来的……”
外面几个少年高声尖叫，李源面前的童子军恶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也顾不得再打，飞跑的去看那个敢于逃跑而有被捉回来的生口。
李源身上的绫子短衫早就千疮百孔，绽露在外的嫩肉刚刚长出，挨了一鞭子也的疼的呲牙咧嘴。
“谢谢李兄弟了，要不然会给这些小恶鬼生生打死了。”邓肯喘着气小声的道谢，额头上破了一道口子，流出的血却不多。
李源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往前走了几步，看那昨天逃跑今天就被捉回来的同胞。
几个骑兵快速奔近，飞舞的马蹄把刚刚结冻的地面再次踩踏成烂泥，几个女真的少年见到英雄一般的欢呼着迎上那几个骑兵……
骑兵“忽”的把一具僵硬的身体从马上丢了下来，溅的泥水四起。
李源心中一堵：“黄奴才那老东西说的还真对，很难在十二个时辰内不被女真人捉回来。好兄弟你本就没有打算逃出去，希望你用性命为代价带回来的讯息能够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