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吟唱声来到高空,引来一只飞兽,它飞身而下,化为人形,而翅膀依旧高举,悬空搭起一座帐蓬,遮风挡雨。
青宁仰头看着这个在她生命的最后给予关照的天外来客,她美丽、善良,强大,拥有夜色也不能掩盖的光辉,她无比慈悲地注视着自己,而青宁的回笑无比凄凉,“我就要死了,我唱支歌来跟这世界告别。”
飞客伸出双手,青宁的躯体平缓来到半空,她摸了青宁的鼻息、胸口、脉搏。“守着你躯体,不要走。”飞客划破自己的指尖,触碰在青宁的颈脉上,刺破并将自己的血逼入青宁血脉,她又换了个手指,同样将青宁的腕脉刺破,把血注入。她看着不明所以的青宁魂魄,说,“你要听从我,我才有可能把你留住。”身后的夜空,远远的车光投向这边,飞客将青宁的躯体用手臂托住,“现在,你伏在我背上,我们去一个不受打扰的地方。”
飞客怀抱着青宁的躯体,背负着青宁的魂魄飞落崖下,她熟练地来到一处崖穴,在一小块平地上将青宁躯体安放,青宁的魂魄依然在一旁观望。一个白影从飞客的眉间飞出,钻入青宁的脑壳,脑壳内发出微光,朦胧显示她乌黑涅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庞,她仿佛感到自己的脑叶正被温柔地托起,扭曲残损的脑髄被包扎起来,终于又安稳妥帖了。
海浪猛烈冲击着崖壁,空气中全是水腥味,洞穴上口雨水如帘下挂。
白影从青宁的脑壳中出来,回入飞客眉心,飞客转向了青宁魂魄,“你要过几天才能醒来。”飞客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你要好好静养。”飞客重新怀抱起青宁的躯体,背负着青宁魂魄飞入夜空。
崖顶现场,一辆小轿车已经到达,黑夜里车灯异常刺眼,一个人影正在周围搜寻走动。青宁的魂魄俯看着下方说,“他们会一直找我。”飞客说,“就让他们找。”她们来到雨云层上方,台风、暴雨都没了,风、雨、云都在脚下,头上,夜空晴朗,星光闪烁。
傍晚,炎阳退去,海上晚霞涌现,咸热的空气变得清新。
姚宅前院异常热闹,八九个人正准备烧烤,特别是两个孩童,丫丫和尼尔,他们吸引了所有目光,把邻居家稍大点的小孩也都引了过来争相示好,姚家很久没有出现这样欢乐的场景了。
婕教授少有的在院篱边与邻居闲聊,一边留神着两个幼童的动静,他们是在谈论这两个香山岛过来的小孩。项教授与姚教授坐在廊下,好像并不急着参于,悠闲地看着底下忙碌。
杰明,苏菲的丈夫,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带着他们的两个小孩今天才赶来,在院篱外一个看热闹的邻居建议下,他与子皓把烤架又做了一次调整,而苏菲与温婉在摆放桌子。温婉这次回遮摩罗后,就不走了,她在下周开始新工作。温婉看上去温暖了很多,随性从容,与苏菲就像是两姐妹。
苏菲,几天前,她跟丈夫杰明通电话,要把两个孩子带过来,她要在这儿住段时间,暂时还不知道住多久,也可能是长住。杰明忽然听到电话中苏菲的哽咽,就不再有任何犹豫说,“我马上准备。”
两个邻居告别而去,婕教授走到苏菲温婉旁边,谨慎地问,“我再给少熊打个电话?”
温婉苏菲两个同时笑了出来,“他还在城里,有点远的。”说过后,苏菲看到婕教授还是不安地期待着,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婕教授热切等着电话接通。
“少熊,你要是晚了,烤肉、啤酒通通都吃光了。”苏菲玩笑着告诫少熊要准时。
看着苏菲说完后,婕教授才放心地又走向了两个孩子。
茶吧里,少熊放下了电话,来到制作间,把梦马的手腕抓了过来,“走,我不想等了,我们现在就吃饭去。”他看着瞪眼正准备质问的小雅,不容分辨地瞪了回去,“你走不走自便,不过,不要干涉你老板走还是不走。”没有给小雅再说任一句的机会,拽着梦马就走了出去。
小雅看着晃来晃去的门帘,急得不知怎么回应。再回头看向窗口外,就见少熊推着就把梦马塞进了车里,回身又与她的目光正撞上,但完全无视地就上了车。小雅一手就指了出去,胡乱地嚷起来。
车里,梦马正系着安全带。少熊撇过他轻蔑的脸,不停咂舌摇头,“连个小姑娘都斗不过,就会跟我横。”
汽车启动,一直开到城外,来到了滨海大道,梦马诧异地看着少熊,少熊故弄玄虚说,“今天我们吃烤肉、喝啤酒,这会儿烤肉该是熟了。”他瞥了一眼车窗外,炫丽的彩霞布满了海天,海风由车窗吹进,梦马的头发都给吹得倒扬起来,看表情他对到底要去哪儿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少熊转回头去,“我有个哥们、搭档、同事,他家就在附近。”少熊又看了下梦马,看他是不是在听。梦马头枕在椅靠背上,侧脸朝着他,闭着眼,嘴角微微笑着,好像还没从工作的疲乏中缓过劲来。
少熊伸了伸脖子,似乎在指示某个方向,“他的父母住在这儿,他自己不在这儿。”他停住,又转过脸来,“可能,真的,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梦马张开了眼,嘴角一如既往谜一样的微笑,不动声色展示他迷人的眼眸,简单清澈像一个智商只有人类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野兽。
少熊加大了油门,汽车快速飞进,树木、房屋、车道、车辆,飞快地改变着彼此间的参照距离,追赶彩霞而去。
远远的少熊已经看到婕教授等在后院边上,他在树下车位停下车,迅速开门出来转向这边。婕教授轻拍着两个幼童的弱肩,鼓动他们走向少熊。少熊上前一步蹲下来,愉快地笑等着。丫丫与尼尔羞怯地对视,终于鼓足勇气小跑过来,少熊一手一个将他们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