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青宁在水中张开了眼,寒冰已融解,流水携带她的衣裙向下方波动,她在水里吐出一口气,坐了起来。这次,她自己已有预知,就是再寒冷的极夜,她也能来去自如。
居士就站在池边,手扶一柄衣架,衣架上挂着一整套衣裙,又一头搭着浴巾,眼神中有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在楼上等你。”而后带着赞许,转过身向楼梯口走去。
青宁看了看时钟,跃出水池,抓住了浴巾。
青宁来到了楼上,她愉悦地看看居士,又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裙子,“我准备好了。”兴奋着,身体从未有过的轻快飞扬。
居士将她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后,又恢复了她惯常的冷静,“你的身体已是不一样的身体,你要慢慢去了解它,像一个儿童那样重新学习,什么做得到,什么做不到。不要去普通医院看病,不要抽血,不要诊脉,不要做心电图。”她把手中的一张名片递给青宁,“以后,身体不适你就找她帮忙,没有也就不要麻烦她了。”
青宁接过,看了看,她诧异地看着居士,“城里也有这么一个稳秘的世界。”
居士并未回答,接着她盯着青宁,“最后,你知道怎么来找我?”青宁不太确定地看了看客厅四周,居士点点头,“就这儿。”接着笑了,“你不用全部过来,只用你的一部分就够了。好,走吧。”说着她已快速转了个身。
青宁跟着闪出,追上天台。居士已背负双翼,等在了天台边,“伏到我背上,我送你去。”青宁迅即回忆起,她就是载自己过来的飞客,心中一阵感动,出于尊重,青宁略有迟疑,飞客已飞出天台外,回过头说,“我可不会等你。”青宁不加思索,跑开几步,奔赴出去,轻轻地落到了飞客背上。飞客身体疾升,来到了高空。
浓重的夜幕下,兰陵酒吧南约一里的小山颠,飞客与青宁悄无声息降落在一棵树稍。青宁从飞客身上跳下,在又一段枝叶上站定。接着飞客又悄然升起,“接下来你不要一分钟就能到了。”说完最后一字,已隐入夜空。
青宁抬头寻找,空中一无所有,也没有声音回传。
远处的另一棵树,少熊从树顶滑下,借着路灯,他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树叶,然后回到酒吧内。子皓即刻投来关切的询问,而小飞只瞟了他一眼。少熊走了过去,“我知道,结果肯定不错的。”
台侧的伊莲娜一看到少熊的微笑,就抓住了伊莲的手,“一定会来。”而伊莲被这一握,身体都战栗起来。
少熊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后脑心有点痒痒的,他猛然扭身走向远远一个角落,梦马高高的个头正越过所有人的头顶,醉意阑珊地看着中央舞台。
舞台上的光忽然清冷了不少,帘幕放起,遮住了所有的装饰壁,跟着灯光又暗下来一点,引得人即刻安静下来,一束银色光柔和的照亮在舞台中央。
“如果小桐再不来,我打算自己唱。”光影之外,眼镜主持说,在嘻笑声中,他干笑了几声,“哈,我才不唱,我只会放她的录音,然后我来对口形。”
观众少不了讪笑,也杂有怨言。
一个高挑女子走上了舞台,是伊莲娜,她等众人静下来,她挺拨的身姿和英气滋漫的脸,有种格外的威慑,“我是小桐的姐姐,我也在这里等她唱歌,她迟到了,我知道。”说着她恳切地看向黑暗中的人群,“但我希望你们能原谅她,她一定会到,等下等你们听到她唱歌,就会知道,她值得你们原谅。”
舞台外,梦马忽然向少熊瞥过脸,“到了。”接着他还不太乐意地抱怨,“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知道她到了,也不知道是第七感还是第八感,太发达了。”
台侧,一个女孩正低身将青平抱了起来,是青宁,她羞愧地看着妈妈。
台上,伊莲娜转脸的瞬间,眼泪崩落,她鞠了一躬,匆匆走出舞台。
伊莲已泣不成声,看着伊莲娜告诉青宁,“是你表姐。”青宁放下青平,又抓住了伊莲娜,妈妈惟悴无力的面容和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姐,已非常扼要地向她说明了这一个礼拜,家里都经受了什么,“等我唱完。”她匆匆说过,急迫地走进舞台。
伊莲娜抱着伊莲哭了出来,这是她最无能的一次了。伊莲几乎要跟上舞台牢牢把青宁抓住,她紧紧盯着,眼泪无声滑落。青平的手指已给他妈妈捏得生痛,他咬着牙,兴奋地第一次看姐姐在舞台上唱歌。
“好!大家不用看我对口形了!”眼镜主持提高了嗓音,“现场版的,等了这么久,掌声在哪儿!”说着,从舞台走出。
青宁唱歌是一开口就能吸引人的,哪怕是最平淡无奇的音节,她在瞬间让现场安静下来,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酒吧听到这样一个歌喉,人们更容易给予夸大。青宁,她的声音就是她最大的魔力,她只要静静站在光下唱就行了。同样一首歌,它曾是为某一个人而作,但今天,在又一个礼拜之后,它有了新的内涵。她有亲人在侧台,在前面暗中的人群中,她也找到了关心她的人。桌子边有小飞和美矬,那个年轻的建筑师也奇怪地出现在他们旁边。少熊在最远距离一道墙边,还有一个更年轻的男子在一起。最后一个,胖强,他愧疚地躲在一个角落,一直在抹着眼泪。在场所有人,都无保留的接受了她的这首歌。
小飞,他第一次听写给他的歌,但他不知道,不知道这歌与自己有关,但看到青宁还在眼前就是最大的高兴,都来不及理会旋律和歌词。
子皓,歌曲诞生之后才出现的人,完全不需任何解释就全懂了。他只见过青宁一面,也没说过一两句话,他只听过青宁弹琴,还不知道青宁还有这样的嗓音。有人在歌中听到自己,有人在歌中看懂他人。
现在,少熊用最放松的心态去听歌,她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从她走出来起,她就不再是那个柔弱需要保护的小姑娘,就放心听她歌唱就好了。而梦马忽然有些木讷,在歌曲的间奏说,“我好像听过。”少熊只是脑袋稍稍歪了点过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是不会告诉梦马,青宁就是他喝醉了之后找回来的。
一个年轻的声音领头高叫起来,是美矬,他高高捧起了一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