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卓左右回到研2楼。张德晓躺在寝室内一张床上,枕着胡乱卷起的脏被卷,正望着天棚发呆,灯都没开。
卓左右进屋按着了灯的开关,见张德晓连床都懒得起,只对自己点了点头,就知道他又被人欺负了。
看来这两个穷兄弟,还真就成了倒霉双胞胎。
“起来,出去吃西门烤翅,喝点啤酒。没什么大不了的。”卓左右边说边把张德晓往起拉,可张德晓就是不起床。卓左右没办法,最后只好把他枕着的被子给抻到了地上。
到店里后,几杯普京(普通装燕京啤酒)一下肚,“小得张”一边大口喝着,一边倒开了苦水。
“我念的哪里是硕士,简直就是拼命干活的死士,那王教授就是个贪婪的硕鼠。”说着他又扔进去一杯啤酒,接着声音含混地说,“那家伙真不拿我们当人,又接了个装修酒店的活儿,要是这样节衣缩食地替他卖苦力,还不如我现在就去装潢公司去应聘呢,他母亲的!”
张德晓平时树叶掉下来都怕砸了头的,现在能流利地骂人,可见是被彻底逼急了。
卓左右沉默良久,也灌了一大口普京,拍着张德晓的肩膀劝道:“跟哥们比,你还不是最惨的,至少你还有木匠装潢手艺,所以你得感谢王教授剥削你。我学的烂专业一无所长,想找个剥削的老板都没有。悲哀呀!”
“失恋又失业,双重打击,老卓你要挺住,要雄起。”
“雄起个屁,我现在比中国足球还惨。他们还能厚着脸皮上场。我倒好,女人、社会都不带我玩了。”
“毛小阡到澳大利亚留学后跟你联系没?”张德晓问。
“我手机接了几个6108打头的国际长途电话,我没接,知道是她。我混得这么惨,哪有心思听她唠叨。不是同林鸟,那就各自飞吧。”提起以前的女友,卓左右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起开一瓶啤酒。夜里两点钟,饭店都打烊了,这哥俩才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卓左右搂着张德晓,不知道自己在他耳边说些什么,舌头都硬了。
顺着条石码成的甬道歪歪斜斜地走进校园,他俩冲着研2的楼下墙根哗哗地尿了起来,缓解绷紧的膀胱,也借机表达了对这所大学的崇敬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丫挺的,你们干什么呢?还******研究生,我看是烟酒生。”半夜里的这一声断喝,吓得卓左右一激灵,结果可想而知,剩下的那点啤酒转化物都尿到鞋上了。
卓左右正瞧见一穿黄制服的校园保安义愤填膺地叉腰肌瞪着自己和“小得张”,又听见一口囫囵吞枣式的京骂,立刻就火从心头噌噌起恶向胆边哐哐生,对张得德晓大吼一声:“上,灭了这丫挺的。”。
俩人拳脚并用,劈头盖脑的地朝那个保安身上招呼,发泄这些天淤积在心里的愤恨和失败感。卓左右不管不顾地用脚底踩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保安的脸,还做了几个旋转运动,把那个家伙的嘴角搓出血来。
张德晓跪在地上用他那干木匠活锻炼出来的大拳头,捣蒜一般地击打着保安的肋骨。那个保安疼得大叫:“哎呀妈呀,别打了,大哥,我那啥,我服了还不行吗?”
卓左右一听,不对呀,这家伙说得不是一口纯正流利的东北土话吗?赶快就去拉张德晓的粗胳膊,硬生生地把又一发出膛的炮弹拦截了。
“得了,别打了,是我东北老乡。”卓左右边对张德晓说着,然后又弯下腰去看保安的伤势。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东北人,你学什么不好,偏学那舌头卷来卷去的北京老腔。看看,打误会了吧。”张德晓帮着卓左右往起扶保安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淤青的脸扭曲着,捂着肋巴扇,疼得哎呦哎呦地叫。张德晓这时酒已经醒了,靠酒壮起来的怂人胆,当即宣告失去疗效,恢复到老实巴交原生态的他双眼游移地看着卓左右。卓左右也害怕得不行,但一看张德晓哆嗦成那样子就说:“我俩赶快搀他去医院,别怕,有什么事儿都推给我。”
“老乡,你贵姓啊?”
保安从嗓子眼儿挤出一声:“我姓李。”
“李老弟,你看咱老乡间的事儿就牵扯别人了,我给你道个歉,再给你看伤。我同学还得读研,就别告他了,单告我吧。”说到这时,还没出校门,就听到夜幕里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
保安刚才的大叫已经把保卫处正值班的处长高远大招惹来了,团职军转干部出身的高处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严重情况,竟然带了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10多个保安,把卓左右他们两个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