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渐渐明亮起来,我打个呵欠,把被子蒙住头,翻个身继续睡,碰到手边软绵绵的,勉强睁眼一看,阿辛正拼命往马车壁上缩,我的手刚好搭在她的腿上。
我赶紧一骨碌坐起来,往另外一边挪过去,痛痛快快伸个懒腰,两手在脸上搓了几下醒醒神,听见阿辛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大人——”,扭脸看见她双手递上一个水囊。
我接过喝了几口,探身过去撩开马车的门帘,黎明的寒气直扑在脸上,冰凉清新,官道上薄雾弥漫,空空旷旷,只有我们这一车两骑,方小侯爷和项宝骑着马一前一后护在车边,身上的黑色斗篷被晨露浸染出斑驳的水痕。
我放下帘子,和阿辛吃了些干粮,阿辛不喜欢说话,不能象和安晴那样聊天,所以旅途安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马车赶了一天的路,天擦黑时来到第一个村子,很远就看到灯火明亮,村长和村里的富户齐齐等在村口,知道明天要接待出使匈奴的大部队在这里吃饱喝足,正值开春,青黄不接之时,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噩梦来临的表情。
方琦延领着一群人簇拥着把我送进村长家的上房,一会就整整齐齐摆上一桌子菜,真香,梦寐以求的农家菜啊,我招呼小方和项宝一起坐下吃,小方还在犹犹豫豫的,项宝这个未开化的苗人已经大大咧咧坐了下来,上手就吃。小方剜了他一眼,这才侧着身子坐了。
正安安静静吃着饭,只听院子里儿啼女哭,叫进来一问,原来村长把一个村子的家禽家畜和蔬菜粮食全部收缴了,准备迎接太子的出使队伍。自己家的二旦和三丫天天看着吃不到,刚才闻到屋里的肉香,终于悲愤爆发,嚎啕大哭。
我尴尬得耳朵都发烧了,赶忙叫小方把鸡端给他们,坐旁边吃,两个小孩扑上去,一人撕下一个鸡大腿,大口大口抱着啃,幸福得直哼哼,村长站在一边吓得脸色灰白。
草草结束晚饭,又备好了香汤沐浴,北方的倒春寒,夜晚极冷,沐房烧了许多红彤彤的大炭盆,热气蒸腾,泡在泛着花香的热水里,舒服之极,我迷迷糊糊仿佛回到了周湘的公寓,浴室里水汽弥漫,我用毛巾把镜子擦出椭圆的一块,在脸上涂抹剃须膏,哼着歌刮脸,周湘就色迷迷的进来上下其手,一边乱亲一边哑着声音说:“Baby,你真性感——”,我匆匆忙忙的用毛巾把脸擦干净,很快就积极反应,所以我们俩老在浴室里擦枪走火。
我眼前浮现出和周湘的花样百出,热血沸腾,欲火冲得脑门子疼,长叹一声,DIY了事。
早上我醒来,阿辛侍候梳洗了,走到院子里,看见二旦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碗,蹲在房檐下的台阶上埋头用筷子朝嘴里扒拉,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他才抬起头,看到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缺的门牙里还漏出半根面条。
我笑着说道:“这么小的人,胃口倒比大人还能吃。”
他瞪大眼,不服气的说:“那你呢?——我娘和我姐都在说你,明明是人,怎么比神仙还好看?”
我愣了愣,这才反映过来自己是玄湛的外貌——穿越过来的我根本避免照镜子,不敢去想胡茬发青的程扬在镜子里是玄湛那小模样儿,怕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再照镜子会精神分裂。
我拧了拧他的腮帮子,说:“吃快点——带我在村子里溜溜。”
我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看到了磨面的,纺纱的,织布的……,有小姑娘羞羞答答的把自己家做的糖点心献上来给我,我一边吃着一边想:要是赶上秋天瓜果丰收,就该用水果砸我了。
溜达到村中的水塘,我教二旦用薄石子打水漂,石子“噔噔噔噔”一连在水面上跳过去,二旦张大嘴,差点来个:“哇噻!”——方小侯爷在一边看着,终于忍耐不住,背着双手,昂首向天,吟诗一首,…………
我自卑的叹气,古人就这毛病,高兴了,抑郁了,下雨下雪了,去饭馆赶个场,去青楼找姑娘…,都得吟诗,张嘴就是阳春白雪,我只听到什么“剪子,阀门,说吧……”,太过高深莫测,只能和二旦,项宝这两个文盲一起,用纯朴蒙昧的眼神看着方诗人临水抒情。
小方吟哦已毕,看着我,我擦把汗,好像应该礼尚往来,还一首回去,左右看看,触景生情,
出口吟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一片沉寂后,项宝这个愣头苗蛮子大声嚷了起来:“嘎个汉人官儿是个瓜子,水鸟和鹅瓜的分不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