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呀不对,早上,我被一阵闹铃吵醒了。幸好林盼有设闹钟的好习惯,不然我们恐怕能睡到中午去。我知觉一清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浑身的那个酸痛啊,莫非晚上有鬼压床……
抬脚一看,哗,右脚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了,膝盖上淤青的地方也比昨天晚上更明显了。
林盼这时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到我,吓了一跳,“鬼啊!”她尖叫一声彻底醒了,一个激灵跳离我三米,方圆十里都能听到她的女高音。我说难道昨天在我旁边喊加油喊得声嘶力竭的不是这人么?
“叫什么?你才是鬼咳咳咳……”我本拟不与她拼音调只拼分贝的,没料到才一发音就觉喉咙干得厉害,一阵撕扯的疼。此刻的林盼披头散发满面苍白,确实挺像鬼,不过等我到盥洗室去刷牙时看到自己的尊容,我才知道真正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一头鸟巢发型,额头上一片形状不规则的血痕,双眼红肿,眼圈乌黑,皮肤蜡黄暗淡,嘴唇苍白干裂,精神萎靡不振,这不是鬼是什么?
刷完牙洗完脸梳好头发,总算去了点鬼气。拿出冰块右敷一下脚左敷一下额,林盼到处找不到纱布,只好拿出创可贴勉强应付。于是一通乱贴,我真恨不得喉咙里也塞一片进去。
我正面对着林盼,“林盼啊,你看我现在还像不像鬼?”
林盼上下打量一番我,回道:“鬼倒是不像了,像鬼那受伤的弟弟。”
我立马失去了上课的勇气找到了旷课的理由。但是林盼晓之以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友情,动之以国家的砥柱社会的栋梁之大义,硬把我拉出了门。扯淡,虽然我承认国家没有我是不行的,但一天不上课也没什么大碍吧……
在这种严峻形势的考验下,我还能坚持蹦蹦跳跳的去上学,我感到我的身体和心理的承受能力都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是呀,蹦蹦跳跳,因为我的右脚现在根本没法沾地。于是我在林盼的搀扶下像只独脚兔子那样跳着走,每跳一下我浑身就抽痛一下,这次第,怎一个辛苦了得。
忽然背心一紧,感觉气压不太对劲,我颤颤巍巍地回头一看,背后一行人,而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正向这里跑来的,不是沈冰川是谁!!
“小若,你这是搞什么名堂?”沈冰川杀气腾腾近在眼前,连方言都秀出来了。
“嗷!”我哀嚎一声,向林盼背后躲去。我怎么这么背啊!怕什么来什么。
沈冰川一把拉开林盼,扬起手就……
我赶紧蹲下,护住头脸,用我那难听的鸭公嗓叫道:“下次再也不敢了!”
过了老半天还没有动静,我移开一只手,只觉得天空怎么忽然变黑了。抬头,周围围了一圈人,难道想群殴?我又做好防护,“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不行么?”听起来还真像一只蒙冤的亡魂。
“扑哧”,不知道谁轻轻笑了起来……我眼珠一转,简非易这混蛋,你给我等着!我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
“冰川,女朋友怎么可以随便打呢?”柳其函道。
沈冰川脸马上红了,好神奇啊!“谁、谁说我要打她了?”
咦?重点不在这里,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什么?不是要打我?那围这儿干嘛?
我理直气壮站了起来,脚立马利索了。妹妹我大步地向前走啊,向前走。
“羽若才不是冰川哥的女朋友,他们是兄妹,亲兄妹!”林盼强调道。
“什么?兄妹?他们?”,简非易大言不惭,“我还以为他们是私奔出来同居的!一进门就端凳子拿杯子生怕我们不知道她是女主人似的。”
“这样说还真是的呢。”林盼点头。
“而且开学第一天他们在教室门口接吻!”简非易搬弄是非不分。
“他们接过吻?你亲眼所见吗?”林盼尖叫。
你祖母的,眼睛长在XX里吗?那是打架、打架!
“在社团里也眉来眼去的。”姬君铭插言。
“什么时候?”林盼问。
你才眉来眼去,你全家都眉来眼去!
“整天小若小若叫得这么亲密!”王骥说道。
“对啊,羽若她都不叫哥。”林盼附和。
这不关你事吧,一家人不行么?
“刚才还念叨不知道小若在外面认不认床!”谁说柳其函不八卦。
“你们,够了啊!”沈冰川额头浮现十字街道。
“唉,可怜某人不领情,自己做贼心虚,还以为人家要打她,伤了一颗纯纯的少男心。”姬君铭说得意味深长抑扬顿挫。
“姬!君!铭!”沈冰川暴走。
“小若,你们真的是亲兄妹吗?”林盼被成功策反,疑惑万分地问我。
“废话,这还能有假!”我没好气回答。
“好了好了!我们就是兄妹。”沈冰川把我拉过去,捏到我的手肘,害得我又一阵龇牙咧嘴。
“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变成这副德行了?”沈冰川满脸怨念,皱着眉问我,说完还瞟了一下林盼,林盼低下了头。
“是我自己不小心。”说着,我偷眼看他,似乎他并不知道昨天、啊不,是今天凌晨被偷拍的事。还好还好,我暗松口气。
“我们快走吧,都要迟到了,”我说。
“你都这样了还去上课!先去趟医院。”沈冰川反驳。
“去吧,老师那我会说一声的。”柳其函道。
“那冰川,你的假我就替你请了。”王骥也开口。
沈冰川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蹲到了我面前。
“干吗?”我莫明奇妙,不会是要那个吧……
“快点上来。”沈冰川坚持。
“不要,好丢脸。”我脸红了。
“你再不来我要动手了。”沈冰川强硬道。
哎呀,人家会害羞的啦,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事……我刚想这样回他一句,他突然把我双手一拉,我就被他背到了背上。
我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林盼,回过头去对她说,“林盼,那我先走了。”却见林盼也在看我,以一种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古怪的神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呵呵,大概是我多想了!都怪我这句话,这样子简直就是在她面前炫耀沈冰川有多关心我嘛!她一时不服气也是正常的!
我趴在沈冰川背上,耳边传来他的呼吸声。
……
我还趴在沈冰川背上,耳边传来他的呼吸声。
“喂,”我说,“放我下来走啦!瞧你这气喘的,背不动就不要逞强啦。”
耳边呼吸声更重了。“你不要说话。”
我趴下。这种久违的感觉……我都忘记他上一次背我是什么时候了。话说,他真的背过我么?
此时微风拂面,清晨青草的气息萦绕鼻端,身体下面还热乎乎的,这气氛,做别的我不知道,做这件事真是再好不过了。于是,我这回真的趴下了。
我正跟周公他爹聊得起劲,忽然周公他爹说外面有人叫我……
“嘶溜”一声,我吸吸口水,朦胧中看见一块红彤彤的招牌,一位慈祥的老爷爷对我微笑,“KFC”三个大字母向我招手。我的肚子马上“咕咕”两声比大脑先作出了回应。
“就知道你又没吃早饭。”沈冰川今天圣母附身把我背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我满足地打一个饱嗝,拍拍肚子,发出了一种很结实的,犹如西瓜成熟的“怦怦”声,点头,饱了。
沈冰川翻一个被我打败了的白眼,又做牛做马地背我上医院去也。我自豪地觉得“做牛做马”这个词用在这里非常合适,不由得想起了电视剧上的经典台词:我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顿时心中豁然开朗恍然大悟,原来沈冰川是上辈子欠我恩情这辈子来报答我的,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找周公他爹去了。
到了医院,还没睡着的我终于可以下地了。医院里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人不多,我们很快见到了外科医生。只见一个腮帮子几乎耷拉到胸前的大婶脸横亘在眼前,一直充满药味的手扯着我的眼皮,另一只手拿着个小型手电筒照我的瞳孔。
这真的是外科吗?为何我有种被当成了尸体的错觉?
大婶扯完我的眼皮,又捏我的下颔叫我张嘴,“嘴巴再张大一点”,她不容置疑地说。于是我使劲撑开下颌,张出一个足以让人伸手进去把我的扁桃体摘走的空间。大婶又用手电筒往里照,我觉得内脏都被她看到了。
大婶继续蹂躏我,把我的头拨向左边,又拨向右边,这才终于想起那个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听诊器在我胸前和肚子上到处按。折腾完了张开金口对沈冰川说了一句,“没什么大问题。”我听到这句,就像一个正在刑场上即将被刽子手抛头颅洒热血的死刑犯突然听到“刀下留人”时一样不能自抑。
我以为这就意味着不用行刑了,没想到死刑可免活罪难逃。大婶颇为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拉起我的右脚,捏起我的脚腕子使劲转了一圈,我发出一声悲鸣,然后听见“咔”一声,那一直困扰我的疼痛一下子就减轻了一半。大婶这才满意地给我开药方、上药包扎,此时不一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