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伙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我的位子上,还把我的书包放在了桌面上。是刚才那个白痴问题男生。看来他现在才来上学,开学第一天就翘了两节课。
“喂,请你让开,这是我的座位。”打了一架,觉得好饿,饭盒还是热的,沈冰川莫非也翘了两节课?
“这张桌子我早就占好了,你难道没看见吗?”那白痴问题男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稳稳地坐着,一副雷打不动的架势,没礼貌的家伙。
我气还没消,也不客气。“看见什么?白痴倒是有一个。”
“Bingo,看来你对自己还蛮了解的嘛,不过还少了一点哦,gay。”那家伙站起身来,该死!比我高!用一种十分BS的眼神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被激怒了,抡起拳头,眼看第二架在所难免的时候,柳其函终于上来一把拉住了我。其他的同学似乎被我源源不断的怒火惊吓到了。
“非易。”柳其函冲那家伙喊了一声,这一声远没有我喊得惊天地泣鬼神,却意外地有效。
那家伙哼一声,转头不理我们了。
晕死,这个动作还停留在幼儿园小朋友吵架的阶段吧!
“陈羽若同学,那张位子的确是他先占好的。”柳其函看我也停了下来,马上说道。
我脸还黑着呢,不答话。
“呃,是这样……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你刚坐下就睡着了(是窘得昏过去了)……你记不记得你的桌子里面本来有一张纸的?”
一张纸?我回忆一下。
当时我夹着书包拖着笔记本趁老师转身赶紧转移阵地。却看到桌子里面摊着一张大大的手帕纸。
谁这么不道德呀?我拿出手帕纸,把我的书包塞进桌子。咦,纸上面写了三个字:简非易。这是什么?半洋不土的哲理吗?不屑之,揉一揉丢进垃圾桶。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张手帕纸吧?”
“那上面应该写了他的名字。”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张烂得比杰克孙的鼻子还烂的垃圾就想拿来占座吗?”
“只要我简非易说能,它就能。”那白痴终于忍不住又转回来,冲我叫嚣着。
……
一场闹剧最终在第三节课上课前结束了。最后的结果是简非易坐在我的位子上(也就是他占座的那张位子),我坐柳其函的位子,柳其函坐我原来的位子。
“柳其函,坐直点,趴在桌子上像什么样子。”柳其函好像很累的样子,真是的,年轻人要有朝气嘛。
其实我是想要柳其函做我的挡箭牌。打了一架又吵了一架,肚子好饿。辣子鸡丁的味道不时从饭盒里溢出来勾引我的口水。只要柳其函坐直一点,就可以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饭盒,我决定马上安慰一下我的五脏庙。不管了,上课也不能阻止我。
“不要听他的,其函。”旁边的简非易看出了我的蠢蠢欲动想劝说柳其函。他们两个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不知道柳其函会不会听他的。
“简非易,你怎么能这样陷害你的同学呢?难道你不知道一直趴在桌子上是会得颈椎病的吗?而且趴着看书对眼睛也不好哦,还会影响听课的效率!”我苦口婆心地说。
柳其函如同一只从冬眠中醒来的树袋熊,懒洋洋地单手支着下巴努力装出一副很认真地学习的好学生的样子,不过我从他的后脑勺就能猜出他的意思是“我不认识你们两个白痴”。
不过他这样正迎合了我的要求,他只要不是完全趴在桌上就行了。
我马上行动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讲台上那个教地理的老学究戴着一副快要滑到下颌的老花镜正唾沫横飞声嘶力竭地讲述着地球自西向东转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根本没发现我正在吃饭这个更显而易见的事实。
有一句哲理不是说吗,人们总是容易忽视眼前的东西。
不好意思,我发现我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充满了人文气质这让我觉得自己的睿智直逼**主席。有一次我把这个伟大的发现告诉了沈冰川,结果他非常赞同地点头道:对,我一直非常敬佩你的一点就是你的体重直逼**主席的同时智商也直逼弱智的水准,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你一定要保住这个胜利果实。
我的脑袋和我的胃运转得比平时更欢了,我推断这是因为我正在做一件违反规则的事,这种事总是容易让人兴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经典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了。
简易非发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声响,我自动把这归类为对于我这种行为的嗤笑。
我吞下最后一口饭,做好完全的准备与他进行一场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论战。
感谢我那掉进哲学漩涡的思绪,这让我很快就找到了交战的着力点。
“嘻嘻,简非易,还真是个顺口的好名字呢!简单并非容易,多么有高度的一句话啊,你怎么不拿去做广告?”我拿他的名字开刷,并且在接下来的战斗里马上扩大了战果。“你以为你的名字很棒么?……”简非易显然也想对我的名字发表一番见解,不过被我无情地自动忽略了,因为我现在的思绪已经不以我的意识为转移地自顾自地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还是说因为你出生时难产,这个名字其实是“出来得很不容易”的意思,要不然就是你妈妈姓易你父母离婚了,法院把你判给了你爸爸,所以是“这小子不属于姓易的人”的意思,咦,难道是因为你妈妈有一个姓易的情人,而你是你爸爸的……,所以你爸爸一高兴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又莫非……”
当我终于从爆炸性的联想中走出来时,发现简非易已经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掩不住他身上透出来的悲伤。我看着他脖梗后面微凸的两个骨节,发现这个姿势在凸显的他的瘦弱无助这一方面充满了不可比拟的优势。
因为在哪一瞬间,我竟产生出一种罪恶感,尽管只有一瞬间。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还是意识到,我揭开了简非易心中一个血淋淋的伤疤。前面的柳其函转头望着简非易,半秒钟后又叹息一声转回去了,转回去之前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我的胜利而告终,而我没有半点胜利的快感。
这场战争折磨得我在今天剩下的时光里一直消化不良,并导致了我以后一听到简非易这个名字就觉得胃里一阵抽搐。
乱糟糟的上午过去之后,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下午应该可以清闲一些了,没想到真正的考验刚刚开始。
这是我今天一直都试图逃避的事。
上厕所。
下午第一节课还没有进入正题,我就感到了一股尿意袭来,我想到了中午喝的那大大的一杯珍珠奶茶。
然而此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对我而言将是一个多大的危机,我甚至马上就进入了好学生的模式,因为我知道我只需要忍耐到下课就行了,这对于做了专业学生十年的我们来说无异于小菜一碟。
直到临近下课,又一阵更加强烈的尿意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突然醒悟到,我为什么会坐在最后一排,我为什么会坐在柳其函后面?
不管什么人,第一眼看到我一定会以为我是男生的吧。
其实我昨天晚上一直都在对着镜子郁郁寡欢,并试图从衣着上寻找突破使自己看起来更有女人味。在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之后我总结出一个结论:一个新世纪霹雳无敌人妖诞生了。于是我无奈地承认了沈冰川留在信里的那句话:任何挣扎都是无用功,哈哈哈……
也许这真的是事实。
我功能齐全的大脑很快就模拟出来十六个我去上厕所有可能遇到的场景,我感到一滴冷汗正在沿着我的脊梁骨缓缓滚落。
下课铃声就在此时响起。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想要坚持到放学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尽管我的精神力十分强悍,我的膀胱却是容量有限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超出警戒线,那后果将会更加不堪;等到厕所没有人的时候再进去,难度和风险也很大,而且长期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找一个平常没有人去的厕所……
我发动所有的脑细胞苦思冥想,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叮咚一声,一个灯泡出现在我脑门上。有办法了。
生物学告诉我们,人体内的水分一部分被分解成尿液一部分随汗液蒸发,换句话说,出的汗多了,尿自然就少了。
我那个兴奋啊,当即决定去走廊跑几个来回。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恰好相反,由于我跑步时双腿的运动以及上下的跳跃使得我那原来就超载的膀胱受到了更加严峻的挑战。
当我跑到走廊的尽头,女厕所那块言简意赅形象寓意十足的标示牌已经近在眼前,它像一个散发着芬香的烤鸡腿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人有三急,是可忍孰不可忍,天逼良民造反,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脑袋里走马灯一般转着这些鼓舞人心的话语,我毅然绝然地迈出我的步伐。
过往的女同胞纷纷向我行注目礼,有一位乍看到我,忽然一手扶在太阳穴上,做出一个日本漫画里的柔弱少女快要晕阙的姿势,啧啧,那两条腿,扭曲成一个X,看得我有种暴走的欲望。
“壮士,我顶你。如果你不幸升格为烈士,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看热闹的男生也不少,贫嘴的还不时嚷上一两句,我俨然是个慷慨赴死的先驱。
人体真是奥秘无穷啊。短短数息之间,我直觉我的脸皮厚度已经上升到一个不可估量的地步,前一秒还胆战心惊忐忑不安,下一秒马上可以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信步于超导弹之目光和来复枪之言辞之下。
我觉得这种境界很玄妙,难道我已经看破红尘了吗?总之,我悠然自得地走进了女厕所,就像在逛自家后院,
“哇,羽若!”一个黑影猛扑上来,挂在我的脖子上,这情形和我的预计相差甚远,我以为会听到“色狼”之类的字眼。
身上挂着的东西传来一种很熟悉的触感。
“怎么!?你怎么在这儿?!”是非常具有牛皮糖特质的林盼,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使出浑身解数把她从我身上扒下来。
“哈哈,你一定很惊喜吧!不用说,我知道你看到我就会像火山喷发那样高兴的!哇,羽若,你怎么剪头发了?唔,虽然比不上我,不过,我家羽若真是太可爱了。”林盼的沾衣十八跌已臻化境,无论如何不肯下来。
“别让我再问第三遍,你怎么在这儿?”
林盼继续无视我的问题。
“喏,羽若,半年不见,你好像又黑了不少!嗯,身材也还是那么直筒……呃,我说……你头上怎么这么多条黑线?哇!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的脸可以刚刚好一半在阴影里……”
然后,在聒噪的林盼的陪同下,我的女厕所之行总算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再然后,兴奋的林盼翘掉她的第三节课,到我班上与我秉足述旧,期间,我有幸见识到了什么叫铁齿铜牙,什么叫舌烂莲花。林盼用她堪比相声大师的语速和堪比文学大师的妙语硬是逼得简非易把座位拱手相让,并且把她老爸用金钱贿赂校长的行为翻案成了推动学校建设的无上善行。
以下是我与她对话一节课之后从她闪烁言辞和不知所云掩盖下挖掘出的真相:
众所周知,林盼的学习成绩虽然还说不上病入膏肓,但离病入膏肓也不远了。于是半年前还与我是同学的林盼被她有钱没处花的老爸强行软禁在家,她老爸遍请名师,砸下银子无数,打算对林盼进行最后的临阵磨枪,结果林盼在两个月前的那场考试中,魔女本色依旧,考了个无比烂的分数。据说分数揭晓的那天,曾经教过林盼的众名师,有三个心脏病发作,五个躺在医院输液,全体血压飙升,一位全国特级教师决定从此金盆洗手……之后,林爸再一次充当超级钱袋的角色,把本属编外人员的林盼用金子堆进了我们这所全国重点高校。
我听罢严重唾弃校方高层的腐败和林爸的奸诈,我义正言辞地教育林盼:“不要以为有一个有钱的老爸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如果你自己不努力的话,是否就读于重点高校根本毫无意义,难道那些用功到失眠的学生全都是傻瓜吗?即使走后门也不要太明目张胆啊……对了,你老爸想不想收我做干女儿?”
其实吵吵闹闹的一天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值得纪念的事嘛,不就是认识了几个新人,碰到了一个老友,又和某某切磋了一下身手么?晚上,我对着日记本,干瞪了一个小时的眼睛,发现竟不知如何去写今天的日记,第N次提起笔又放下之后,我想今天还是算了。结果,若干天后,一项名为“从新学期开始记日记”的伟大计划还没有开始便宣告夭折了。我认为这将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永远的遗憾。日后将成为一代伟人的陈羽若同学,她生平却没有写过一篇日记,这是多么沉痛的悲哀啊。人类文明因此而倒退五十年……
后来某一次,柳其函、简非易、林盼三人无意聊起了今天,说起对我的第一印象,他们各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
柳其函:说实话,我还以为是瞌睡神转世,一连睡了两节课,哦。中途还梦游了一下……(无声呐喊:我冤枉啊!)
简非易:绝对是暴力狂!是狂犬病患者!是精神XXX……(一下内容有害身心健康,省略80字)
林盼:我家羽若还是男女通杀万人迷哦!你看那上下左右男女老少,当时全都以我家羽若为焦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