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端坐在逍遥殿中金色王座上的叶阳,准会回想起自己重生后第一次来到葬神潭前的情景。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十二岁的他避开附近的村民,偷偷来到大瀑布上边的无名庙前。这里丛林蔽日,人迹罕至,大瀑布轰隆隆的水声隐隐传来,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通往庙门。庙门不高,1.8米左右,宽大约只有一米,纵深不到三米,空间很紧仄。没有香火,没有窗户,远远望去,犹如鬼怪张着一张黑漆漆的大口等着人进去。
叶阳无所畏惧地走进去,挑衅地看着其中的两座大神,眼神里充满恶毒和不屑。难道我死于附近,得罪了你们,你们便要让我重生,让我再经历这一番惨痛的人生吗?叶阳怒气冲冲地站立于庙中央,在心里跟大神发泄怨气,又诅咒了两位大神一番,便去了瀑布的方向,他要去他前生的葬身之所—葬神潭看看。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引导着他往前走。他钻进树丛里,拨开柴草,准确地往那个方向走去,荆棘划伤了身子都没注意。
终于来到瀑布边,两边都是高耸的大山,瀑布下方是一条狭长的深谷。两边的悬崖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下边黑黑的茎干大部分都有手腕粗,犹如一条条黑色的长蛇在盘转。叶阳趴在峭壁上,伸出头,便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深潭:葬神潭,他前生的葬身之所。
据说,这曾是屠神之地。两岸的山川,还有这峡谷瀑布,都是神仙在打斗时形成的。而那个深潭,便是战败神仙的葬身之所。传说,潭底埋藏着神骨,得神骨者,可成半仙。崖壁下方,深潭正上方,有一块草木不生,藤蔓不缠,光秃秃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神器之所在。不止一人在此探查过,但都没有收获。
叶阳盯住葬神潭,脸上浮出一丝冷笑。观察了一会,他来到瀑布边,抓住藤蔓,慢慢往下边滑去。来到瀑布底后,他神色凝重地走到曾经投水的地方,凝望着葬神潭。现在,潭面恢复了平静,绿幽幽的水面一丝波纹也没有。自从他投水重生后,这个潭似乎了却一桩心事,安定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头,盯住那一片据说隐藏着神器的岩壁。岩壁上湿漉漉的,周围都是青苔遍生。唯独那一块,光秃秃的,甚是显眼。叶阳弓着身子,小心地走过去。石头上长满青苔,随时可能滑到。在快接近岩壁的时候,果然滑了一下,他手一伸,忍住痛,抓住一根荆棘,稳住身子。虽然没有摔倒,但抓荆棘的手被划破了。
接近岩壁后,他凑过去,仔细地查看一番,又张开鼻子用力地嗅了几下,最后伸出手,抚mo岩壁,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瀑布坠落在岩石上,击发出巨大的水雾,笼罩着他。很快,他的头发湿润了,眼睛也蒙上一层雾。
失望之余,叶阳突发奇想,这地方会不会像水帘洞一样,瀑布后面别有洞天。他决定找跟木棍试一下,便转过身,伸出手小心地扶住岩壁,准备退回去找木棍。
这一次,他用来抚mo岩壁的,是那只刚刚被荆棘扎伤的手。叶阳头已经转到前面,手一直在摸索岩壁,却感觉仿佛伸进了虚空,迟迟碰不到岩石。他差点失去重心摔倒,心头一惊。回头一看,手扫过的地方,岩石如雾气般消散,岩壁逐渐形成一个大缺口。在这个缺口里边,是一个四五百平米的山洞。
洞内明亮如白昼,光线明亮而不刺眼。叶阳走近一看,发现洞内长满奇花异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一株株会发光的树,还有一丛丛发光的草,星星点点,照亮整个山洞。地下流淌着清泉,土壤肥沃而细密。一颗种子从一株花上掉落,很快,就从地里伸出了绿芽,并在一点点长大。
正中间,是一株巨大的树,没有叶子,开满了黄色的小花,一条花草掩映的小径直通树下。叶阳沿着小径走过去,猛然发现在黄花树下,斜倚着一位少女,正在酣睡。那人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面若桃李,肤如凝脂,丰胸细腰,藤葛缠身,头上点缀着鲜花,手里握着香草。在她脚边,还有一头猫一样的动物,身上的皮毛五色交织,焕发着神秘的光彩。头伏在爪子上,也睡的正香甜。
叶阳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毫无疑问,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叶阳浑身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犹如要沸腾一般,心跳猛然加速。骨头似乎突然有了生命,传来一阵阵酥麻,仿佛要挣脱血肉的束缚。他梦游一般,踏入山洞,走向那个沉睡的美人。
叶阳穿过花丛,走近那个女孩,一股强烈的爱意向他袭来。是那种幸福的颤栗,熟悉而遥远的感觉。叶阳惊异于身上的情感,他没有想到,对一个陌生人,居然会有如此强烈的爱意。他仔细地盯着那种张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伸出手,微微颤抖着,轻轻地搭上女孩的手,仿佛那是他已期待千年的事情。
在接近女孩的那一刹那,她身体周围有一种雾气一样的东西消散了。两个人的手接触之后,女孩的身子动了动,逐渐醒转。一股电流穿透叶子的身体,他居然爱这个女孩!血液中此刻涌动的狂潮与曾经的感情相比,犹如大海之于山溪。那些流动于他身体里的血,似乎有着远超常人的生机,也有着远超常人的感情。
仙女一般的女子渐渐醒转,她缓缓转过头来,睁开眼睛,看向叶阳。那双眼睛,犹如五色宝石融合一般,摄人魂魄。如春山叠翠,如绿波荡漾。一个优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如同天籁:“湘君,是你吗?你终于来了。”
叶阳疑惑地看着她,说:“湘君是谁?”
女孩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问:“你不是湘君?那你是谁?”
叶阳同样有点迷惑,便小心地回答:“我叫叶阳,落霞山下秋水村里人。你所说的湘君,我听过,不过湘君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屈原写的九歌里,有一篇就叫《湘君》。”
女孩有点失望,但还是勉强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说:“我要找的,就是那个湘君。”
叶阳闻言,心里不由地一惊,屈原写的湘君,那可是神仙。她在等湘君,那她会是什么呢?神仙?妖怪?叶阳忐忑地回答:“你弄错了吧,屈原所写的湘君,并非真有其人,是一个民间传说中的神仙。”
女孩坚决地回答:“我要找的,就是神仙湘君,受黄帝派遣而来楚地驻守的yu望之神。”
叶阳更加惊讶,说:“你找的真的是神仙湘君?你是谁?难道是湘夫人?”
听到湘夫人的名字,女孩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显然,她颇为忌讳这个名字。停顿一会后,才说:“我不是,我是落霞山山神,叫绮箩。”
“落霞山山神?落霞山真地有山神?”叶阳自言自语了一番后,猛然问道:“落霞山,传说中世界上能最后看到夕阳的地方,也是真的?”
绮箩点点头,说:“是的,站在落霞山山顶看夕阳逐渐沉没于地平线,把万物都镀上一层淡金色,是件很美的事情。”
叶阳的心一阵狂跳,这个造就他一生悲惨的鬼地方,有如此美丽的传说,居然还是真的,这个世界还真是荒谬。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