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潇心里其实对爱告状又说着一口乡土音的刘自强已经落下了十分差的印象。
但为了平息老妈张秀芹的怒气,不敢不听话,只能违背着良心,主动打电话过去与刘自强约定了当晚见面的时间地点。
见面在闹市中心区的KFC里,这是一个没什么营养,但是既不会太贵又干净的地方,倒是符合普通市民阶层的大龄男女相亲时的需求。
白筱潇见尚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在自修室盯着书本,心中满满地郁闷情绪,半天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干脆收拾了东西,坐着地铁,穿过大半个城市,去KFC不远的健身俱乐部找仲絮莹诉苦。
“这人,挺实在。”刚刚教完课的仲絮莹额角挂着薄薄一层汗水,听白筱潇叙述完事情经过,强忍着笑意。
白筱潇捶胸口说:“我今天还真是净遇上极品……这个刘自强不用看也能想得出来,肯定是头发油腻腻的,满脸麻子坑,说不准还有一小撮鼻毛张牙舞爪的跑到鼻子外面来跟我打招呼的邋遢鬼。”
仲絮莹憋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那你可得用手机拍张照片回来,让我和李静宜瞻仰瞻仰。”
“这事先别告诉李静宜。”白筱潇不知怎么,一想到李静宜就是觉得伤自尊,别别扭扭的说。
仲絮莹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一脸对白筱潇了如指掌的表情。
白筱潇苦着脸,在健身俱乐部的VIP休息室里驴拉磨一样原地打转:“莹莹,你说怎么办?我真不想去,我怕这回要是从了我妈,回头她变本加厉,让我跟这个刘自强谈恋爱怎么办?或者干脆让我跟他结婚怎么办??”
仲絮莹拿出一包雀巢三合一来,拿滚沸的热水冲了,递到白筱潇手里,笑着说:“你这口气好像人家非你不娶似的,别自我感觉太良好,现在公务员多吃香,指不定人家根本没看上你。”
“莹莹,你这是安慰我么?”白筱潇抬起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被你这么一说,我心情更不好了,工作没了也就罢了,连这么样一个人都看不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得了!小姑奶奶。”仲絮莹握住白筱潇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难伺候的人?看不上别人可以,别人看不上你就不成?依我说,这事若要不成还就得姓刘的看不上你才行。人家一句‘不合适’,顶的过你跟你妈吵一年了。”
“也是,我怎么没想到?!”白筱潇眼睛一亮:“莹莹,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看不上我?”
“你回头弄明白他喜欢什么样儿的,然后,你就故意朝相反的方向努力,这不就得了?”仲絮莹笑得有一丝狡猾,一丝坏。
【晚上六点半,KFC】
关于头发、麻子、鼻毛的设想虽然没有完全成真,白筱潇还是觉得郁闷得快要喷出血来。
她硬挤出的赔笑已经把面部肌肉搞得几乎快要痉挛,见面半小时过去了,面前这个身高最多有一米七的瘦小男子仍自顾自的滔滔不绝,讲自己的工作、收入、未来的家庭设想等等。
白筱潇恍惚中觉得,刘自强不是来相亲的,绝对不是。
应了一句时髦的话“哥相的不是亲,是寂寞”。
刘自强显然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话,如此而已。
白筱潇摸了摸饿得瘪下去的肚皮,再次尝试打断他眉飞色舞的叙述,终于在第十二次说出“那个”之后,刘自强才意识到白筱潇想表达什么,他放下翘得高高的且不断抖动的二郎腿,坐直了身体,前倾过来,一股带着鱼腥味的口气直吹得白筱潇刘海飞扬起来,殷勤地说:“你说什么?”
白筱潇心里有一点恼火,约了六点见面,却自顾自地絮叨到六点半,还是在香味四溢的KFC里,竟然连句客套话“想吃点什么”都没有。
她努力不做出嫌恶的表情,鼓了鼓勇气:“我有点饿了,要不咱们今天先到这儿?”说完,自己脸先红了起来,设身处地的替刘自强觉得尴尬——若是别人这样跟她说话,她恐怕早就羞愧的一头扎到桌子底下了。
刘自强显然不是她,愣了愣,作恍然大悟状说出了一句让脾气一向良好的她都想拍桌子走人的话:“啊!你还没吃饭?”
白筱潇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确乎然是六点三十分,而不是八点三十分,于是不觉纳闷的反问:“难道你吃过饭了?”
刘自强说:“当然,我们单位每个月交150块伙食费,管一天三顿,一般五点一下班就去食堂吃饭了。”
白筱潇半张着嘴看了刘自强一眼,一时无言,实在不知道当下这个局面,说什么才能不伤大雅的结束这场荒唐的相亲。
刘自强偷眼瞧了瞧白筱潇的表情,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站起身来,说:“哎呀!我以为都跟我们单位这样呢,既然这样,我再陪你吃一顿,这里不好,垃圾食品,这附近有家店味道不错,咱们去那边吃吧?”
白筱潇平生只相过一次亲,还以失败告终,从前听别人谈起相亲的事来,不过是晚上吃饭,吃完饭喝咖啡之类的,一时倒拿不准相亲的正确流程应该是怎样的,只道现在的人都改了,自己的想法落了俗套,想起自己还身负着让刘自强厌恶自己的重任,加上肚皮的确一直在叽里咕噜的擂鼓,于是没脾气的点点头,跟在刘自强身后往那个传说中味道不错的店走去。
大概步行了五分左右,白筱潇忍不住问:“还有很远么?”
刘自强很大男子主义的走在前面,雄纠纠气昂昂的:“快到了。”
又五分钟,白筱潇:“还有多久?”
刘自强:“就在前面。”
再五分钟,白筱潇:“还没到么?”
刘自强:“马上。”
白筱潇:“……”
刘自强:“看,才走了这么会儿你就累了?明显的缺乏锻炼!”
白筱潇:“……”
急行军一样走到第四个五分钟,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在一家脏兮兮的小店门口站住。
白筱潇指着乌黑的地面,油腻的门头,犹疑着说:“味道很好的店……就是这里?”
刘自强仿佛没看出来白筱潇轻轻皱起的眉、微微眯起的眼和颤抖着的手指,很憨厚的点了点头:“就是这儿,别看装修不怎么样,这家的牛肉面是附近出名的。”
【晚上九点,自己的房间里】
“你说!你说!是不是个极品?!”白筱潇激动的抱着电话,全身紧紧包裹在被子里,生怕这隔音效果很差的房间将自己抱怨的声音传到白筱桐耳朵里去。
因为那家清真面馆的卫生环境实在太差,她用筷子小心挑了几根位于碗中央的细面条,便说自己吃饱了,谢绝了刘自强要送她回家的提议。
进了家门后,她思忖了一下目前的形式,才在张秀芹凌厉的目光和白福庆摇头摆手的提示中违背了良心评价刘自强“还凑合吧”,结果还是惹得张秀芹一番数落,直到她表示“下次会接着见面”,方才罢休。
所以,她现在只能可怜兮兮的窝在被子里偷偷给仲絮莹打电话诉苦,还不得不严防隔壁那个无间道偷听。
仲絮莹笑得前仰后合:“这不是传说中的凤凰男吗?怎么就让你碰到了?哎,我说,筱潇同学,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话说回来,他主动要求送你回家,看来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估计下次还会约你。”
白筱潇忍不住打个寒战:“莹莹,如果真的不幸是那样,我怎么办?刚才我只是说了句‘还凑合吧’,就被我妈骂了一顿,我现在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仲絮莹揉着肚子躺在床上,笑:“那个刘自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你搞清楚了吗?”
不提则已,一提这茬,白筱潇忍不住拿拳头狠狠擂着床:“他根本不理我问什么,一个劲儿只管自己说,说话又快,嗓音又难听,普通话还不标准,我根本没办法从他的那堆话里面找出有用信息。”
仲絮莹说:“别急,筱潇,你只要做到一点,保管再见两次后,他连想都不乐意想起你了。”
“什么?”白筱潇眼睛一亮,把被子掀开一条缝,使劲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仲絮莹笑着说:“第一次见面连个KFC都不舍得买的人,如果以后每次吃饭你都要求去豪华饭店,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白筱潇皱起一张苹果脸:“这还用猜吗?结果我会被我妈打死。莹莹,这种办法不行。这个刘自强是相当会告状的。”
“要么你就打扮的妖艳些,据我看人的经验,通常凤凰男喜欢朴实持家的女孩,你以后浓妆艳抹并且大肆宣扬你连袜子都不会洗,刘自强先生多半就会知难而退了。”
“莹莹,我不是说了吗,刘自强先生很会告状,他一定会打电话问李阿姨怎么给他介绍了这样一个人,李阿姨会打电话问我妈,结果我还是会被我妈打死。”白筱潇长叹,觉得人生一片漆黑,前景无望。
仲絮莹在浴缸里放上热水,滴了几滴玫瑰精油,舒舒服服地泡下去:“筱潇,看来如果你不想被你妈打死,就只能从了这个姓刘的了。”
白筱潇只觉得从脚底到头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厚重的被子压在身上,早闷出了一身汗,她突然有些害怕自己昏死在被窝里,明天早报第一版会出“三十岁的未婚失业老处女因对社会不满,用被子将自己活活憋死”的新闻,忙匆匆挂了电话:“莹莹,这事我看着进展随时跟你汇报,反正,必须想办法解决了这个刘自强,我是不想被我妈打死,但也不想被他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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