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卉感到周围气氛的暧昧,幽怨的嗔了楚辞一眼,脸颊上腾起了两片红晕,渐渐住了口。楚辞心中一窘,他一直以为那天小丫头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呢,这会被她揭穿,被周围众人异样的眼光看的愈加心慌,只得咳嗽了两声,掩饰道:“呵呵,意外,意外!颜小姐,可是我救了你确是千真万确的啊,你如今还刺了我一剑,咱俩的总该扯平了吧。”
颜文钰又羞又怒,明亮的眸子里的火焰似要喷出来一般,咬着牙死死地看着楚辞,却始终没有发作,良久,她瞪了围观众人一眼,狠狠一蹬脚,却忘了脚上的伤,捂着脚痛哼一声,慢慢靠在墙壁上:“姓楚的,你等着!”扶着墙壁往楼下而去。楚辞伸手虚扶,却又觉得不妥,忙尴尬的笑了两声掩饰了过去。
眼见已经没戏可看,燕儿走上前来嘲笑道:“啊,大哥哥真不要脸,当着小卉姐姐的面跟人家大姑娘亲来亲去的。”把个楚辞和卢卉都羞红脸,燕儿兀自不觉,刮了刮自己的小脸蛋:“羞羞羞!还有啊,辞哥哥,记得改天给我耍那个魔术啊!”说完一蹦一跳地下楼找她的庸叔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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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要搬到城里去,在这楚家庄也算是件大喜事,故而楚家这几天大摆筵席,以谢乡邻。把楚甜卢卉两人累的叫苦连天,每次看到楚辞优哉游哉地在屋里晃着个膀子,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得假装背书,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楚母眼见楚辞有颜家的照应,前途光明,更是加紧逼他努力念书,说什么也不准楚辞出去忙那些俗事。
楚甜却不知道,她羡慕楚辞的悠闲,楚辞却是也眼红她的很。楚辞是个野惯了的人,肩上的伤早就好了,几天来被楚母关在房里,除了看书就不能干别的,偏那书无趣的很,能打起兴致看上了十分钟就是他楚家祖宗烧了高香了。
“哎呀,哥,累死我了,还是你得娘心疼啊!你看看我跟小卉这些天累死累活的,你倒好,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楚甜晃着小脚颠颠的跑了进来诉苦:“娘说了,隔壁三姑、村头王二伯下个月要过寿,怕到时没时间回来,要先给他们买份寿礼,也就不怕失礼了,先前的银子用的差不多了,你再给我些。”
“唉,这钱还真不经花,甜甜,你都买了些啥啊?”这些天跟楚甜卢卉聊天是楚辞唯一能解闷的节目,看楚甜伸手要钱,当然要逗逗她了。楚甜拉过一把竹椅跨了上去,倒起苦水来:“哥,你不知道啊,娘说以前邻里乡亲的没少照顾咱们家,现在你在城里有了出息,自然不能薄待了他们,什么东西都要我们往最好的买。”
“这样啊,那不是很辛苦?甜甜,要不你在房里替我顶会,我出去给你买东西?”把书往桌上一扔,楚辞站起身来跃跃欲试。
楚甜连忙站了起来,把楚辞往椅子上一推,嬉笑道:“我可不跟你换,这里闷得跟鱼缸一样,娘隔三岔五还要来查岗。在外面累是累了点,可我累的舒坦啊。呵呵,你还是在这里乖乖念你的书吧,别让娘担心啊。快,银子拿来。”
看楚辞愁眉苦脸的样子,楚甜又拉起楚辞的手一阵摇晃:“哥,别苦着脸了,过几天到了城里,还不是任你在外面逍遥自在!还有啊,你不知道,最近外面的东西卖的忒贵,你又不会砍价,要让你去买,还不得把你那点家当全扔了进去。”
楚辞呵呵一笑:“你哥我有什么办不来的事,那些商户无非是看你这些天买的东西多,坐地起价罢了。甜甜,你就替我一个时辰,好不好?这些天真是闷坏我了。”
“嘿嘿,哥,这回你可说错了。你不知道,不是我买东西贵,是现在银子不值钱了。你看,呐,就这个香囊,几天前才卖一两银子,你知道昨天我去买的时候要多少钱?一两三钱,那老板还说过几天还要起价呢,说什么现在银子不值钱,铜钱才值钱哪!”
楚辞一怔,想起从城里回来那天的大采购,那日就没见商户找自己铜钱,现在又说铜钱值钱,银子不值钱。难道有人在囤积铜钱,搞得通货膨胀?
楚甜接着说道:“哥,本来我还不知道,后来那香料店的老板告诉我,原来隔邻蓝田县的万通柜坊在收铜钱,开始八十文铜钱换一钱银子,现在已经可以七十换一了,好多人都把铜钱收了起来,说是以后还会更值钱。现在好了,出门都得用碎银子,像隔壁四婶家,干脆就把铜钱藏起来,十多天不上街买东西了。”
楚辞来这已经好几个月了,对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也有所了解了。安史之乱的确使得大唐境内很多钱财都被叛军搜刮去了,可铜钱又笨又重,战乱时物价飞扬,很多百姓都把铜钱藏了起来,倒还真没怎么被他们刮去多少。再说自从肃宗还朝以后接连改元几次,每年都有新的制钱铸出来。怎么突然间就有人大肆地囤积铜钱呢?
现在已经影响到了这长安城边的栏江镇了,再过的几天,整个长安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百姓岂不是没铜钱可用?自己在城里还怎么开店铺、做生意啊?
楚辞摸摸下巴,很想出去摸摸情况。话说楚辞前世是个面光族,现在这个身子倒有稀稀拉拉几根胡须,可依俗例只能修不能剃,毛茸茸一团确实有碍楚大公子的形象。常听得人说,多拉拉多摸摸能促进胡须的生长,故而楚辞慢慢倒是养成了这个揉下巴的习惯。
就在此时,院外响起了一阵轻呼声:“辞哥哥,辞哥哥,你在屋里吗?我爷爷出事了,你帮忙去看看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卢卉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院。
楚辞二人疾步出门迎了过去,卢卉二话不说,拉着楚辞就跑,一路上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原来卢爷爷以前是个四处游走的木匠,老了之后就带了个徒弟,在镇上的地主王老财家做长工,主要是徒替王老财做些木活。那时候很多房子都是木板钉成的,大户人家都会雇个木工,平日里修修补补,闲时给家里做些桌椅啊床啊什么的。
乡下过年的时候,用钱的地方多,穷苦人家都会向东家预支一两个月的工钱,然后后再从来年的工钱慢慢扣,这已是多年传下来的习俗了。卢爷爷去年就预支了两个月八百文的工钱,按规矩呢,正月就该扣200文钱,一直扣到四月份。可是正月刚过,王家却说现在铜钱值钱了,七文钱该抵十文钱用,所以工钱就降了。
本来铜钱是值钱了,可那是要换成了银子才值那么多,在市集上买东西可还是一文铜钱一文货的啊,做长工的又都是些穷苦人家,平日里买东西也都是几文几文的花,他们哪来的铜钱去换银子?这样也就算了,更可恨的是那王老财乘着铜钱涨价,非但把正月的工钱全部扣了,还要卢爷爷把欠下的钱也马上还上。她家里自然是没有余钱还账的了,要不然当初也不用预支钱过年了。
王家的十几个长工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大家就聚齐起来,一起去王家讨个说法了。王老财二话不说就报了官,一群穷凶极恶的捕快把那些长工都抓了起来,扬言要么给钱赎人,要么卖儿卖女到他王家当奴役。
楚辞来唐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长安城里过的,见到的都是些斯文人,都还顾忌身份,许多事都不敢做的那么残忍。直到此刻,楚辞才幡然醒悟,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个封建社会,作为统治阶级的地主老财欺压穷苦百姓的事无处不在,自己没看到只是因为自己没注意去看而已。
楚辞是个普通人,没办法改变整个社会秩序,要想摆脱被剥削的命运,就只有成为剥削阶级中的一员。所以楚辞一边思考着怎么对付王家,另一边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开店当富家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