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翌日早朝
路欢站在下面，看着坐在龙椅上的人。那一身刺着九龙的紫色的龙袍现于眼前，那尊贵程度与刺眼的程度不相上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老太监的声音依旧细而尖锐。
众人静默了许久，终无人开口。这场面无疑给上位者制造了一个“天下太平”的假象。但，总会有挺身而出，并撕开这一层所谓美好的假象的人。他会让人看到这里面血淋淋的真相，而并非沉淫在不真实的海市蜃楼中。
“儿臣有事要禀。”
有人站了出来。只是，那声音过于熟悉。路欢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内心的念头更为笃定。原来，昨晚之言并非戏言。原来，凌子墨就是太子墨子凌。如此显而易见，她不过是被自己蒙在了鼓里。没什么可怨的。
“太子有何要事。”墨宗岩问道。
“禀父皇，儿臣近日偶遇林一云将军。他听闻文武举之事后，大呼‘吾皇圣明’，并表示愿意跟儿臣同回洛城，再次为朝廷效力。将军的一片赤诚，天地可证。”墨子凌说得慷慨激昂，特别是最后一句。
“林一云如今身在何处。”
“皇宫外。”
“传。”
林一云的出现，使得全场一阵哗然。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怒，有人惧，亦或是面无表情。林一云路过她身边时，路欢明显感觉到一阵风吹过。路欢多少是有点惊讶的，她没想到林一云会这么快就站在了这里，就像当时墨子凌不费半分口舌便把他带回了洛城那样。路欢不禁猜想，是什么让林一云如此果断。消失十多年之久，是说回来就回来的么。
林一云跪下来，宛如一座岿然大山。那浑厚正气的嗓音只能震慑了所有人，并让聒噪的人都乖乖地闭上了嘴。“草民林一云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平身。”有人在暗自揣测着皇帝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从那张满是威严而平静的脸上，以及那一如往日的稳而有力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丝毫的变化来。
“谢皇上。”林一云挺直地站起来，立在众人之中。路欢看这一场景，“鹤立鸡群”一词突然从脑中一闪而过。
“朕闻太子之言，将军有意回朝廷？”
“回皇上，草民行走江湖十数年，只为看清自己该走的路。处庙堂之上也好，在江湖之中也罢，不过是想为国为民多做一点事。”林一云并没有正面回答墨宗岩的问题，“草民曾在山中偶遇一高人，吾求其指点迷津。高人乃言，十年之后，黑风国必降福星，并嘱吾届时回朝相助。”没想到这林一云长得如此彪悍，说起场面话竟是如此文绉绉的，唬人的本事也是很有一套。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来这“镇魂将军”也不可能光凭那一身蛮力就可搏来的，还有头脑也须一流才是。
“哦？福星？何以看出有福星降临？”墨宗岩不管那番话几分真几分假，比起这个，他更感兴趣的是这福星之说。
“新人出，新法行，新象现，由此可见也。”林一云对答如流。
墨宗岩大笑，拍案叫好。“如此，朕欲复林一云将军一职。众卿可有异议。”
众官员面面相觑，有人欲言又止，到了最后，皆齐声道，“臣等无异议。恭喜皇上复得贤臣。”
路欢在心中冷笑。看来这“镇魂将军”的威力是不减当年啊。看把这些人给震得一个个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路爱卿，病可是养好了？”墨宗岩转而问路欢。众人的目光自然也跟着转向了被点名的路欢。
“谢皇上关心，托皇上的福，臣已无大碍。”原来这段日子他是用这个如此之烂的理由企图去骗过所有在场的人。很明显，这不可能得逞。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找上门去的人。
“那刑部内部事务可还上手。”墨宗岩这老狐狸打算一步步逼着路欢进入主题。
“禀告皇上，臣在整理刑部过去五年来的所有案件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路欢知道皇帝老头儿在想什么。这件事，对他们双方而言，既是互利，也是互损。利在于，路欢藉此可以得到三国谨的信任，而老头儿也得以削弱太尉一方的势力；不利在于，路欢会因此称为太尉的眼中钉，今后的生活肯定会颇不太平，老头儿则更是要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
“说来朕听听。”墨宗岩明明心知肚明却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路欢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他。这戏是演不下去了。得赶紧完事儿才好。她从袖中抽出被折叠得厚厚的一张纸以及一本奏折。“请皇上过目。”老太监走下来，取过纸，并交与墨宗岩。“臣在查看五年前烟莱火案时，发现了众多的疑点。于是派人到当地进行了调查。不想这一场大火，仅仅因为‘瘟疫盛行’四字便被敷衍了事。死者人数足有二千七百九十六人，被烧伤者二百余人。而皇上手中的是烟莱县大部分幸存者的联合签名及摁下的红手印，只恳求皇上能为他们主持公道，给死去的人们一个交代。作为百姓的父母官，若不能为其做点力所能及之事，这样的官，不当也罢。请皇上明察。”说完，路欢哐当地一声，跪了下来。
“请皇上明察。”太师白露辰也跟着跪了下来。
渐渐地，金銮殿之上的人都几乎跪了下来，唯有那位高傲的寒王爷。
“朕曾以为天下太平，乾坤郎朗，不想朕的脚下竟发生了这样的悲剧，而更为可悲的是，朕竟被蒙在鼓里五年之久。来人，传朕旨意，将所有涉及此案的人全部缉拿归案。路爱卿，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胆敢违抗圣旨者，杀无赦！”
其实，众人皆明白得很。皇帝这回不过是决定了要杀鸡儆猴，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很快，这黑风国便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