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应当不会将如此贵重的耀芝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吧,云海嘀咕着,却是低下头小心翼翼的盯着脚下的路,生怕不小心错过什么。
她这般埋头往前走,连地上一粒沙子都瞅上半晌,正嘀咕着这盗宝一点也不像故事里写的那般惊险动魄之时,蓦地脑门撞上一物。
软绵绵,却很有弹性,仿佛是人的皮肉。
“哎呦!”云海还未来得及呼痛,便听得头顶上一个嫩巴巴的声音惊呼。
“帝君?”沉默片刻后,那声音陡然激动起来。
云海循着声音去找,然眼前全是黝黑的岩石,别无他物。只是,面门前的这块大石长的很是不同,一根黑乎乎的石柱子紧贴岩壁,约莫一丈高,上头顶着一只皱巴巴的锅盖,甚是难看。
她拿手戳了戳,“咦?软的?”
“帝君……”那厢已经带了哭腔,巨大的黑蘑菇抖了几抖,浑身骤然爆发七彩光芒,黑乎乎的身子迅速缩小,直到在空中化成一个“小土豆”,仔细看去,这圆乎乎的小东西竟是有眉有眼,小巧玲珑。圆圆的脑袋一侧揪了一个髻,小辫子垂在髻侧晃荡,脑门前留一撮齐齐的刘海儿,肉呼呼的小爪子堪比谨言,此刻正紧紧抓着一只伞状的灵芝,两眼汪汪的看着云海,那形容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喂,喂,你别哭哇,我问你,你是谁,男的女的,为何在这里?”云海手指点点他。
小土豆腾出一只手揪了揪发髻,无限委屈的道,“俺是个不带把的,难道俺看起来不像女娃娃么?俺是小耀,前二十万年后二十万年的事俺都知道……还有,俺是半妖半仙,帝君你受天罚之前怕俺受欺负,特特给俺藏到此处,呜呜呜呜……”
小土豆哭的凄凄切切,云海抚了抚脑门,方才那番话听得是糊里糊涂,又加上这一哭,便更加混乱了,但好歹还记得此行是来找耀芝,遂问道,“你可知道耀芝在哪里?”
小土豆陡然止住哭声,白嫩的腮边挂着两滴胖胖的泪珠,满眼泪花的看着云海问道,“帝君要找耀芝?等帝君这十几万年来,小耀过得甚是无聊,在山后种起了耀芝,不过凤族那一帮小崽子,年年拔掉我两亩小苗,现如今只剩下十亩地…….”
“十亩?”云海瞠目结舌,十亩耀芝……这小土豆还真是大手笔,想整个神界上上下下加起来的耀芝不过百余株,她甚至连耀芝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这厢里竟然整了十亩地。
小土豆讪讪的飞近,“帝君,这次是亲自来接小耀的吗?”
云海刚想摇头,却见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只好转移话题道,“帝君这个称呼可不能随便乱叫!”
小土豆又揪了揪发髻,歪着脑袋盯着她,“为什么?帝君你永远是帝君,即便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小耀能感受到帝君身上气息和汹涌澎湃的力量!”
“汹涌澎湃……的力量?”云海真是想敲小土豆那圆圆脑袋,如今她身上连一千年的修为都没有,怎么个汹涌?怎么个澎湃?
小土豆却是极认真的点点头,激动万分的往洞里飞,“帝君,小耀带你去采耀芝哦?”
云海心下一喜,管她认没认错,先把耀芝采了再说,忙跟着小土豆去了。
明霞洞很长,在黑暗里绕了许多弯,才看见不远处有一处明晃晃的光照进来。随着走近,鸟语花香伴着潺潺的流水声传了进来。云海眯着眼睛适应一会光线,站在洞口处放眼望去,漫天遍野的白色小花,虽比不上梨花的冰肌玉骨,然这接天连地雪白摇曳也颇有一番风情。白色小花之间耸起一株株深褐色的大伞,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圈,倒是十分美丽。
“小耀,我想要十万年的耀芝……”云海望向小土豆。
小土豆飞在空中手里举着一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灵芝,傲然的昂了昂头,“我这里的耀芝每一棵都有十万年以上,现如今凤族那些小鸟是到不了此处的,我在山洞的分岔口做了手脚,将他们引去另一个地方,那里只有一株十万年耀芝,其它都是新栽培的。”
小土豆挥舞手中的灵芝,数道彩光射出,距离她们近的五株巨大耀芝拔地而起,在空中缩至巴掌大小。
拿到耀芝后,云海便就急慌慌的离开明霞洞。走时,小土豆腮上挂着两颗泪珠子偏要跟着她,无奈,只好又捎上一个拖油瓶。其实,谁是谁的拖油瓶还真是说不定,然则像谨言那般的上古神祗万万不能再收,百害而无一利。小土豆看起来与谨言是有本质区别的。
云头上,小土豆在祥云里挣扎半日,才冒出个小脑袋,一脸好奇的问,“帝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想及今日惹下的祸,云海心里又一阵犯难,回头毫无疑问的会被星宿君刮一顿。而天界确实没有能够躲住星宿君雷霆之处。
“先去钟离谷,将耀芝交给司姻天君后再作打算。”云海无奈道。
辨路咒指引,很快到了钟离谷的入口。云海这厢还未落地,远远便看见一袭白衣、眉目如画的和尚翩然而至。
“释然大师!”云海激动的挥手,“你这是要去哪儿?”
释然唱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此番要回佛界静心……”
云海激动的打断他的话,眼珠一转,满面凄然道,“大师……小仙知道佛法高深,小仙入了魔障,无法自拔,大师可否带小仙去佛界听几日经文?”
“这……恐怕不妥吧,佛界从无女子进入。”释然神色淡然,眉头却轻轻蹙起,显见很是为难。
“观音大士不也是女子么?为何就可以在佛界?”云海道。
释然微笑道,“观音大士是女相男身,不可胡说。佛家也不是不收女弟子,只需遁入空门,修至五大皆空也就无男女之分。”
“你们不都是五大皆空么,为何还将我看做一个女子?”云海立即揪住漏洞,总之她这回无论如何都要随着释然离开神界。星宿君的天雷总劈不到佛界去吧!
释然噎住,云海说的不无道理,虽有些钻牛角尖的嫌疑,然佛法无边,总有些事有些时候会钻进死胡同,想来此番就算是带她回去求佛祖解惑,也是一桩功德无量的事。
释然颔首。
云海心中拟好万般对策,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不入流的计划都要搬上来,却不想他竟如此爽快的应了。
当下,拉着他冲进钟离谷,将耀芝分成两份交给司姻天君,一份两朵的给玄沧仙君,一份三朵的则是留给了北辰月夜,并留书一封。信上无非就是交代其好好养身子,一定要吃耀芝和神树花,交代去向云云。
本欲见小藤一面,恰好又赶上它闭关修炼,据闻它已经能抽出灵识模模糊糊的聚成人形了,乍闻这个消息,云海又是欢喜又是悲哀,它在自个儿身边三千年,愣是修不出人形,将将来钟离谷没几日却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这事儿委实令她很纠结。
交代完一切事宜,云海拍拍手,领上小土豆,也顾不得司命天君诧异的目光,随释然去佛界避难去了。
那厢司命天君抖着一把把花花的胡须,端详手里五朵耀芝,看顶头的年轮,还是十万年的耀芝!一颗稳稳当当蹦跶了七八万年的心,此刻深受打击。由不得他不老泪纵横,想他寻了两万年,只寻得几朵中上等千年的耀芝,至于神树花,甭说花了,连神树都没找到一棵。传说中明幸帝君的家乡——梵天谷,至今连个影子也未寻见,可云海竟然告诉他,已经摘了一篓子放在北辰天君的水华庭了。
……
委实令人欷歔。
运气这回事,十分的不靠谱,与道行深浅它也实在没什么关系。
云海与释然共乘一朵祥云,外加一颗小土豆。之前在云海的催促下,疾驰半个时辰,小土豆几次险些被风吹走,直到释然说到星宿君如今正闭关修行,这才放缓速度。
小土豆暗暗松了口气。
云海却惨呼一声,“我把谨言丢了!”
将将镇定下来的小土豆陡然打了个激灵,激动的浑身发抖,手中握着的灵芝宛如秋风中挂在树梢簌簌抖动的枯叶,她颤着嗓子问,“是梵天谷的谨言吗?”
“你认识他?我倒是听他提起过梵天谷。”云海道。
“呜呜呜,找到了,找到了,原来他老人家还活着!”小土豆激动的浑身直打颤,要人以为她几乎能晕过去。
云海这厢确确是给唬到了,“什么叫他老人家……明明就是一个小屁孩!”
“帝君……帝君当年还是谨言祖宗的徒弟呢!”小土豆晃着脑袋上的小辫子反驳,幸好她这话说的有歧义,不会要人以为“帝君”两个字是在叫云海,然而这话放的狠了,云海很受刺激。那么一个成日里将身份身份放在嘴边上的小娃娃,竟然是帝君的师傅?是不是太儿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