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云像白鹭,一只一只,散落着,孤独的白着。窗外的冬青树,残雪顽强的浮在暗绿的叶片上。筱飞燕看得入了神,趴在窗台上久久不曾动弹,一任朔风刮过她冰凉的脸庞。
叶湄打小儿就有发呆的毛病,用林怡的话说是“玩深沉”,其实她真的只是在发呆。如今社会上都嚷嚷“现代都市人的生活压力不堪重负”,需要这样那样的方式减压,舒缓心情,在叶湄看来纯是瞎胡闹,没事的时候发发呆,什么压力都消除了。
接收了叶湄的身体,也接收了她一些习惯,打小儿就活泼得像小小喜鹊的筱飞燕也偶尔会沉静如斯,就比如现在。在她右手边的茶几上,索要鸟权无果的鹦鹉正愤慨无比的啄食着姑婆在世时买的鸟粮。
夜色从天际弥漫升腾,一点点抹去了白鹭般的云朵,冬青树也融进了墙的暗影。前方的高楼里灯火次第亮起,筱飞燕无由低叹一声,电话铃音恰在这时响起,拿起话筒,袁枚激动的声音扬了起来:“叶姐,你没事吧?我刚看到新闻了,天呐,太惊险了!”
这妮子还那么粗枝大叶的,居然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鹦鹉支使她给简董送资料的时间,自己正被歹徒胁持着。无声的笑笑,筱飞燕决定让袁枚保持她的粗心,等她的感慨告一段落后,笑道:“节目排练的情况怎么样?”
“你不是知道合约中止了么?”为表达心头的感触,袁枚还长长的叹息一声,道:“艺术的道路上布满荆棘。”
“神呐,牙要酸掉了。”
“神不管牙酸掉的事。”
电话那端一阵清脆纯净的笑声,那是一个如鲜花含苞初放的清纯少女所特有的笑声,听在筱飞燕耳中,心头百感交集,一时间无语。
“喂,叶姐,还在听不?”
“嗯。你说合约中止,是怎么回事?”
“你这也能忘了?现在敦煌系列舞蹈是热门,我们排演的节目,跟专业团体相比,场面不够宏大,舞蹈动作的编排也显得粗糙。叶老板给我们看了上传到网上的几场表演视频,我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场表演如果我们坚持要演,也是在砸自己的牌子,所以,我们中止了合约。”
“合约真的中止了?”筱飞燕眉头略皱,叶盛轩哄得袁枚她们主动提出中止合约,那么前期投入就全部打了水漂,那笔费用对她们一帮学生的压力可不小呢。“是我出的馊主意,前期投入就算我的吧。你待会儿过来拿钱。”
“你不是已经给了吗?”袁枚奇怪的问。
给了?那就是鹦鹉给的喽!朝鹦鹉看去,见它扭转身子拿尾巴对着自己,筱飞燕暗自笑笑,再对袁枚解释:“嗯,脑子还有点错乱,没恢复到正常状态。”
“很累吧?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习惯了那个大大咧咧不懂客气为何物的袁枚,筱飞燕听到电话那头关切的询问,很不知好歹的嘲弄道:“枚子也有这么善体人意的瞬间,鸡皮疙瘩满世界飘了哦,雷劈了我吧。”
电话那头竟有哽咽的声音传来,袁枚伤感的说:“有时候,我真觉得叶姐就是燕子。”
泪水无声的流淌着,筱飞燕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把我当燕子吧。”
“其实你不用因为开车撞了燕子就心存愧疚。你是个好人,以我对燕子的了解,她一定不会怪你。所以,你不要因为愧疚所以强迫自己做燕子。嗯,当然,你愿意在筱妈妈面前冒充燕子,我也替燕子感激你一辈子。”
“还可以说更肉麻的话么?你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叶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说的也是真心话。我看了燕子的日记,就觉得她的生活环境是我想要的。心地善良和蔼可亲的妈妈,尽职敬业有家庭责任感的好哥哥,机灵可爱的小侄女,甚至就连贪慕虚荣的嫂子也是那么的亲切,你这个从牙牙学语就在一起胡闹的好姐妹,还有那些亲朋好友,这一切构成了燕子的幸福生活,可惜她没有珍惜,爱上不该爱的男人,毁了自己,也伤害了她的亲人跟朋友们,我想,以燕子的身份融入到她的生活环境之中,对大家都是互补。”
“我说不过你。随你吧,不过你要记住,要做燕子,就要有被我欺负的觉悟。”
“这算是威胁吗?”
电话那端回应她的是嘟嘟的声音,袁枚那话痨的手机没电了。放下话筒,筱飞燕缩回到姑婆惯常坐的躺椅里,开始翻看刚从信箱里拿出来的文件资料。
鹦鹉虽然承诺了卖宅子,但是没她的亲笔签名,这宅子就还姓叶。不过,她得承认开发商开出的价位高出这宅子的实际价值了,在市中心,同等面积的宅子也不过卖到三百万,开发商居然给开出了二百六十万的高价,假如不是姑婆因为这宅子横死,她也会认真考虑按鹦鹉说的卖了宅子。
起初,茶几上的鹦鹉一直拿尾巴对着筱飞燕,后来慢慢的侧过身子,等到她把资料盖在脸上似乎睡着了时,它掉头来扑扇着翅膀愤慨的叫:“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拿尾巴对着我,我以为你不想答理我呢。”把那撂资料从脸上拿来,筱飞燕坐起来,脸凑到鹦鹉面前,晶亮的眸子眨啊眨的,一脸的无辜,只是嘴角狡黠的笑意泄露了她的心思。
鹦鹉就像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蔫了,它觉得自己真的没法跟这妮子置气。算了,一笑泯恩仇罢,谁让这世上就她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呢!
用手指轻轻的梳理着鹦鹉的羽毛,筱飞燕哄小孩般说:“你从翔云电子弄到的资料都藏哪里了,交给我好不好?”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我有分寸的。”
“敲诈了三十万,还叫有分寸?你不会不知道简董以前是道上混的吧!你这么胡闹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他不是道上混的,我怎么能弄到敲诈他三十万的秘密呢!我告诉你,现在就算你想把钱还给他,他也一定要灭口。反而是掌握着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你还能保得平安。嗯,还有袁枚的平安,也系在这一半资料上。”
“你跟我都不是黑吃黑的料,我们把资料交给警方。”
“幼稚!你没进公安局,就会被打黑枪了。”
“我可以让沈睿到家里来拿。”
“电视上说那家伙还在抢救之中。”
“我可以请他的同事帮忙。”
“信别人不如信自己。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弄到资料的吧?”
“那天我去的时候正赶上简老头子开保险柜,他拿了里面的印鉴在文件上盖,我趁他没注意就把保险柜里放的一个黑U盘给叼走了,到以前属于我,现在属于你的办公室里看了一下U盘里的东西,然后用办公室的座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复述了一下U盘里的内容。”
“U盘里到底有些什么内容?”
“无可奉告。”鹦鹉拽拽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