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沈四爷会不悦,谁知他只是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没关系,那我在外厅候着,有什么事让下人喊我一声,我随时到。”语罢带着随身小厮唤作惠鸣的走了出去。
芝儿松了一口气,转身却发现林掌柜盯着她看。
"呃…林掌柜,我不知道他会来。"芝儿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沈四爷是这么不懂事的人,还未成婚就想与她不分你我,着实是不太尊重她。自己有个这么不识趣的婚配对象,确实也是件尴尬的事。
许是先前的徐家小姐太过信任他,与他感情很好吧,所以他有些越矩也不自觉。
"小姐,四海太过招眼,觊觎的人也太多,小姐要好好分辨身旁的人才是。"林大海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芝儿被他这句话堵得心慌,听林掌柜这话很明显就是针对方才的沈四爷。
这个沈四爷有问题么?自己也不了解什么事情,但是总觉得这个沈四爷并不是坏人。他若是安了坏心,当初徐老爹怎么会给她订这门婚事?所谓无奸不商,自己虽然没见过这徐老爹,但是他能一手建立一个规模如此庞大的商行,就算不奸最起码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芝儿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种想法不止是因为信任徐老爹,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已经对沈四爷有了一点点动心。
“小姐…”林大海看着发愣的芝儿:“快些吧,还有很多没有查。”
芝儿回过神:“哦,是啊是啊。我差点忘了,这本账簿有点问题。”她说着回到桌前取过那本最后几页粘在一块的“问题账簿”。
“怎么了?”林大海稍稍打量了一眼那账簿上的“苏州”二字,眉头深蹙。
“后面几页粘住了,这账做得很急。”芝儿答道。
“账对得上吗?”林掌柜问着话打开了账簿,不只是后面几页,中间也有三两页粘在一起。
“试着算了几笔零碎的,账对得上。只是因为有些粘住了,所以总的帐目算不了,也不知道到底对得上吗。这掌柜的太懒了,怎么账也不好好做,这么急…”芝儿说着话间却见林掌柜脸色有点不对,她心生狐疑,不再说话,等着林掌柜回答。
林掌柜又翻了翻手上的问题账簿,声调有些不自然说了一句:“嗯,这个确实有问题,我会说说这掌柜的,小姐放心。”说着竟然想把“问题账簿”塞进袖口的暗袋中,无奈账簿太大,塞了一会实在塞不下,林掌柜才脸红着把账簿搁在了自己算帐的那桌边。
“林掌柜,这徐琮是什么人?”芝儿拦住了要坐回桌子的林掌柜。
这林掌柜的举动太不正常了,他是京城大掌柜,就等于是四海的CEO了,商行里头的事他比徐老爹知道得更多。若是这个林掌柜有二心,那芝儿就是有通天之力也稳不住这庞大家业。
事态严重,刻不容缓。
芝儿凝了凝神,接着说下去:“林掌柜,不必着急查账。这件事不弄清楚,这账我也查不下去了。我们先好好说吧,这徐琮和林掌柜有什么关系么?”说着伸手拿回了林掌柜搁在桌上的“问题账簿”,面色严峻。
林大海因为刚刚慌乱塞账簿的行为感觉有些尴尬,又被芝儿这么一质问,老脸更是挂不住了——面前的虽然是东家,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恼羞成怒,一把又扯回了芝儿拿在手上的账簿,大声回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相信我?我林大海从二十岁开始跟着老爷打天下,如今也有三十年,这四海也是我的心血,我绝无二心。小姐今日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让我今后如何在四海立足?!”
芝儿见他气得一张脸涨红,也觉得自己可能说的有些过分了,口气柔和了:“林掌柜您先不要生气,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这不是着急吗?苏州分号这么多买卖,没个月进出额那么大,要是摊上个不负责任的掌柜,我以后怎么收拾呢?”
“这个……”林掌柜竟然有些为难,被芝儿一番在情在理的话说得面露不安。
“老爷,您就说吧。”四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只脚跨进了门里,许是方才林掌柜气极的那声调把他引来了,他此刻看着林掌柜催促道。
芝儿更加困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徐琮是个什么要紧的人物让林大海这么护着他?
不会是……林掌柜的私生子吧?诶,这也不对啊,在这大明朝根本就没有平等婚姻,一个男的能有那么多房老婆,还犯得着这样偷偷摸摸么?再说了,那徐琮又不姓林,人家可是姓徐呢。
姓徐……难道……是徐老爹的私生子?!
芝儿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徐老爹又不是没纳过妾,再纳一房又如何?怎么会那么不负责任把人家留在那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苏州呢?
“大小姐……“四月看了看还是不说话的林掌柜,又看了看一会摇头一会沉思的芝儿,这两个人到底要不要解决事情的?
芝儿被他唤回神来,干咳两声:“咳咳,是啊,林掌柜,如果这人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就说出来吧。我也不是要怪他,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事情。“
“这人一向负责,不知道这次怎么了,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小姐,我会解决的,下次绝对不会了。”林掌柜还是咬紧秘密,不愿意透露一丝。
四月和芝儿同时急了起来。
本来芝儿也并没有想要见到这个什么徐琮,只是想把这件事给林掌柜说了,让林掌柜去解决就是了。谁知见到了林掌柜这样窘迫的模样,她心里的好奇宝宝已经不愿意歇下了,着急想要知道答案。
而四月呢,不知道这徐琮做错了什么事,怕的只是这小姐迁怒于自家老爷,所以着急催促林掌柜说出来。
“这个徐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林掌柜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要查出来。四海上上下下人这么多,我就不相信只有林掌柜一个人认得他了。他这错也不算大,有什么好隐瞒的,莫不是林掌柜和这徐琮有什么见不得人事么?”芝儿原本以为放柔就能得到答案,现在看来,还是要强硬一点了。
“大小姐,您怎么说这么不尊重的话?我家老爷怎么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四月急坏了,口一快就说了出来。
林掌柜一甩袖子,喝了一声:“四月!”
“怎么了?让四月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有没有什么事就要看你们愿不愿意说了,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有什么说不得?“芝儿使了激将法,越是藏得深的秘密,他越想要挖出来。
“她是……她是小姐的亲姐妹。“林掌柜实在被这个咄咄逼人的小姐逼得无路可退。不过他也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依小姐这样的态度也一定会把人找出来。
这徐琮,是三夫人房里的小姐。三夫人原是苏州织造的小妾,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织造大人赶出了府。正巧遇到了徐启商那年往苏州,打算在那儿设立绸缎庄分号,在路上遇见了已经饥寒交迫的三夫人。徐启商见她可怜又生得颇有姿色,给了她些钱,又替她置了屋院,安排了下人服侍,三夫人也就顺理成章跟了徐启商。
至于这三夫人为什么不跟着徐启商回京城,又有另一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