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面有着卓沁棠设下的法阵﹐一直维持着日间的光亮。所以埋首于书堆的二人并没有察觉外面已经是夜晚时分了。
等到扶苍从书堆中抬头﹐舒展疲乏的筋骨﹐他才发现卓沁棠伏在桌上﹐枕靠着右手﹐左手还搁在书本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看沁棠的样子﹐应该是太过倦了。扶苍想也不想就上前﹐解下自己的外袍就要为对方披上﹐可是就在这麽一瞬间﹐他的动作僵止﹐然後扯出一抹苦笑。
他是天生犯贱吗？此时此刻﹐他的心还是记挂着对方的一切。
抽回手﹐扶苍挪开视线﹐重新把焦点放在眼前的书海。
这里是天子的藏书阁﹐由开国祖先那一代开始﹐这里除了天子之外就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就连当时身为太子的他也不知道御书房有这麽一个密室。
因为这里收藏的尽是天下最奥秘的知识。
卓沁棠之前是祭司﹐这里收藏的书籍他有大半是看不明白的。尤其是关於军事策略﹑国家政策等的书籍。扶苍瞄了一眼对方手下的书﹐竟是药理之类的书籍﹐他不禁莞薾。
如果他是有心弑君篡位的人﹐那麽『武葵生异变』这五字肯定与『武葵』这种药草无关。
要夺权﹐势必拥有兵力。武葵生异变这五个字﹐说不定是什麽军机暗号。
想到这里﹐扶苍的眸光冷凝几分。那个想法一直在他脑海徘徊不去。
宫中还有人对皇位虎视眈眈。此人甚攻心计﹐选在他和卓沁棠同在的时候出手﹐想必是要让苍穹将他们二人一起弑去。
如果他不将此人揪出来﹐日後恐会生起後顾之懮。对方可以对付卓沁棠﹐同样的也可以对付他。
要先保住本属于他的帝位﹐他必须先将此人的篡位阴谋彻底击溃。
扶苍瞄了一眼熟睡的卓沁棠﹐冷笑低语。「这一次我就暂时和你站在同一阵线。」
他伸手去拿书﹐俯在案上的卓沁棠轻嗯一声﹐蓦地惊醒。
「我竟然睡了……」刚苏醒的卓沁棠压着额际﹐深吸一口气强自打起精神﹐再次翻找案前的药书。
腰腹间隐隐作痛﹐许是他维持相同的坐姿太久﹐腹中胎儿开始烦躁起来。他蹙眉﹐一手捂紧腹侧﹐强自忍下又掀过一页书。
扶苍看在眼里。对方今天早朝至今﹐少说也忙碌了六七个时辰﹐中间除了稍作憩息之外没有真正休息过。就算是扶苍也感到疲累了﹐更别提是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卓沁棠。
卓沁棠捂住圆隆硕大的腹部﹐轻轻揉掐试图减轻不适。可是那股隐痛似乎急了﹐鼓动的肚子似乎狠狠抽了一下﹐他托住了腹底﹐轻轻哼了一声。
扶苍开始拧眉﹐对方缓缓吸气吐气﹐不一会儿又好像没事般地掀着书页﹐抚在腹侧的手不停地打圈安抚。
肚子的痛意在卓沁棠的安抚下似乎稍减了﹐他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心上记挂承夕的事。
这一个月来﹐炽风已经连连打探﹐承夕依旧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对方就好像平空消失一般﹐要不是对方施加在他身体的圣起仍旧存在﹐他会怀疑承夕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幕後操纵似乎也消声匿迹了﹐他和炽风不由自主猜想到﹐这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早一些找出头绪﹐承夕的危险就减少一分。他吸气﹐逼使自己再次埋首于书堆。
他仔细阅读书籍上有关武葵药草的记载﹐腹中胎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蠕动﹐轻轻在他的衣衫上压出一道道皱褶。踏入第五个月之後﹐胎儿不时会在他腹中伸展手脚﹐所以他也习惯这种程度的蠕动。
只不过﹐今天的蠕动似乎非比寻常。
胎儿不满自己父亲的忽略﹐猛地一个踢动﹐卓沁棠托住腹底疼得眯起了眼睛。他不想打扰聚精会神的扶苍﹐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这个皇上除了孱弱之外什麽本领也没有﹐所以他咬牙吸气忍下。
原本以为只是腹中胎儿顽劣﹐忍一忍躁动就会停止。哪知道胎儿似乎变得毛躁不安起来﹐越发频密的抖动﹐折腾得本就疲惫不堪的卓沁棠无力安抚﹐只好任由里面的双生儿来回踢动翻腾。
「皇上。」那边厢的扶苍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手里捧着一本书﹐唤着他。
似乎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卓沁棠勉力站起﹐走了上去。定眼一看﹐扶苍手中的那本书竟然没有文字﹐有的仅是一个呈现赤红色的奇怪图案。
「这是什麽？」这个图案看起来就像是他们祭司殿的法阵﹐不过要比普通的法阵繁复多了﹐而且上面写满的符号看起来就觉得奇怪。
巨大的圆圈里面画着无数个五角形图案﹐圆圈外围写了奇特诡异的符号。这些符号代表什麽﹐卓沁棠看不出来。
「你瞧﹐这些符号有些是重复的。很可能是某种文字。」扶苍指着书页内的图案﹐心中也是惊奇。
以前他还是景帝的时候﹐不时会来到这个密室看书。但是这麽多年来﹐他从来没发现这本奇特的书。要不是刚才瞧见这本书掉在书柜下﹐他也不会好奇地拿起来一看。
「里面除了图案﹐什麽也没有？」卓沁棠好奇地问着。
扶苍翻了几页﹐都是一片空白。看来除了刚好被他掀开那页映出图案之外﹐其他的书页皆是空白。
卓沁棠沉吟了一下﹐右手覆上书页﹐仔细摸着书页上奇特的触感。「这图案好像不是绘下去的﹐倒有几分像是……」
他一时形容不出这触感像什麽。扶苍好奇之下也是将右掌覆上﹐仔细体会一番。「是用红蜡刻画成的！」
「对。就是红蜡！」卓沁棠重重点头。
宫中古老的书籍﹐多半会遭到虫蚁的侵蚀而导致残缺不全。因此在发明驱除虫蚁的『柳香』之前﹐宫中的书籍表皮多数涂上红蜡﹐一种会散发淡淡药香的蜡烛﹐以便驱赶虫蚁。
但自从百年前﹐宫中发明柳香驱赶虫蚁之後﹐红蜡已经没人使用了。
这说明这本书起码有百年的历史。
而且让人费解的是﹐红蜡多数用来涂抹在书皮上﹐没人会利用红蜡来记录文字和图案。
「为何利用红蜡来刻画图案呢？这个图案代表什麽……」卓沁棠不禁低喃。
扶苍摸着这张图案﹐陡地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踏足之地微微一沉。他一惊﹐俯首一瞧骇然发现一个光圈围绕了他与卓沁棠﹐他大惊之下疾呼。「你瞧！」
卓沁棠也是一惊﹐扶苍一把环过他的腰就要带着他往後跃开﹐但是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光的速度——
光圈迸出强烈的光芒﹐形成一圈光柱直往上空冲去﹐被困在光柱之中的二人瞬间失去动弹之力。下一秒﹐强烈的光芒退去﹐二人也随着光芒隐退失去踪影。
御书房的密室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