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锦侧脸与他对望,不苟言笑道:“您难道忘了我请您做得见证嚒?”
国舅爷面色一滞,当着太后的面也不好抵赖,悻悻然道:“那又如何?”
慕云锦跪得笔直,不卑不亢的说:“除非您有那件东西,否则概不授卜。”
国舅爷一天之内一连两次被慕云锦当面拒绝,这是从没有过的耻辱。何况这回还是当着太后的面,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慕云锦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要说他为这一卦处心积虑,也不冤枉。凭他如今的权势,还从没有过得不到的东西。身为国舅爷,他肯屈尊降贵去将军府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国舅爷一拍案几,恼羞成怒的吼道:“这是宫里不是你的将军府,识相的就老老实实的配合,不识相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请太后做主。”慕云锦面不改色,向太后一拜道:“今日早晨云锦已请多位大人共同见证,除三不可占外,诚心求卜需有一表。此物非天上地下有,亦非人人幸而得之。事物皆不相同,凭意而生凭意而灭。若无此据,概不授卜。”
甯太后对娘家护短是人人皆知,眼见着自个儿的弟弟吃瘪,多少有些恼怒。但慕云锦言之在理,一时又想不起什么把柄,只得阴阳怪气的瞥着国舅嗔怪道:“好歹你也是个国舅爷,是睿儿的亲舅舅,是哀家的弟弟。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和个姑娘家的拍桌瞪眼,还有没有一点样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姐俩合起伙来欺负人,传出去还叫哀家怎么在这Hou宫院墙里走动?”
“姐姐不知,这慕云锦胆大包天!”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国舅爷索性一盆污水泼到底,“前些日子,叫睿儿在将军府里等了半天,拿什么三不可占的鬼话来唬弄他。你也知道睿儿生性纯良,竟真被她骗了,还请她到宫里给俪妃看病。我瞧着这事儿不像真的,她要真有那本事怎么这些年都不敢拿出来亮亮?偏偏的近些日子才叫人传出来?哼,要我看,就是些个愚民的巫术!居心叵测!”
甯太后说到底只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之所以能成为皇太后并不是因为当初有多受先皇的恩宠更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聪明能干,相反她的成功来自于先皇对儿子皇甫睿的期待和对她庸庸无为的满意。
但是,谁能猜透一个女人的心思?
甯太后的心机与城府在她的男人死后毫无征兆的表现了出来。首先她依靠娘家的力量迅速坐上了辅政的金椅,随即巧立名目暗中壮大娘家的势力并削弱各方敌对力量,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儿子在龙椅上坐稳。在她自己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出于无私的母爱。
谁又能知道一颗黄袍加身的少年雄心?
甯太后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的儿子正在一步一步的疏远她孤立她。他越是这样她越伤心,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憎恨那些夹在他们母子之间的所有的一切。她嫌恶他爱的女人,使尽了一切手段要置她于死地。俪妃,她恨这个名字。但是她又竭尽全力想要讨儿子的欢心,作为一个被儿子冷落和猜忌的母亲,她感到深深的矛盾和无奈。
所以,无论是谁,当他侵犯了她的儿子哪怕一点点,想要帮助俪妃哪怕一丝丝,她都会像一只保护幼崽的母兽一样采取攻击。
国舅爷的话,无异于将慕云锦推向太后的雷区,一片死地。
“哼,哀家倒没看出来,皇上一向对大将军信任有加,竟是养虎为患使慕家生出了不臣之心!”甯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慕云锦,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你以占卜之名妖言惑众,究竟是什么企图?可是想要助你父亲造反?”
顿时,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耳畔。
慕云锦没有想到,也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老夫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国舅爷狞笑着,如果能够一举扳倒大将军府将他们手中的兵权夺过来,还有谁敢与他抗衡?
“太后明鉴,慕云锦绝无半句假话。”慕云锦重重的磕头道,“得师父玄机子真传习得占卜是真,三不可占亦是玄术旧例。绝不敢以此期满圣上和太后。我父亲慕风逸一生戎马,虽无功劳却有苦劳,念在他为保家卫国一片忠心,请太后彻查大将军府,以证清白。我府中上下绝无二心。”
“你当然不会承认你和你父亲的阴谋,太后慧眼如炬,岂能容你信口雌黄混淆是非?”国舅爷激动的说,“如果你们没有阴谋,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了事?你既然有占卜之能,为何又要刁难他人不予授卜?”
“哀家不是没有给你机会,是你没有说真话。”甯太后仰着脸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说道:“要怪就怪你父亲不该把你拉进这趟浑水。”
“太后!民女所言句句是真!”慕云锦原本红润的脸颊惊退了血色,却不得不据理以争,“难道就因为民女没有为国舅爷占卜,就要定我慕家谋反的罪名?”
她不敢想,因为自己意气用事竟要牵连大将军府被贯上谋反的罪名?那是要搭上百条人命的大罪!如果她放弃自己的坚持就能够挽回局面,她愿意妥协。她赌不起,她不容易将父亲和云祁从万佛山的厄运里逃脱,又怎么能将他们推向更加残酷的断头台?也许死对他们来说更容易面对,但若让他们背负谋反的罪名,他们一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哈哈哈,幼稚。”仿佛是听到了很有意思的笑话,国舅爷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快活,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能定你们谋反的罪名,有没有你占卜还有什么区别?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耐我何?”
“闭嘴!”甯太后厉声打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要和慕家一样嚒!”
“臣弟不敢!”国舅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一改先前张狂之色颤声道:“臣弟一时失言,还请太后息怒。”
“慕云锦,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哀家要冤枉你,而是你作茧自缚。”甯太后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虽知晓胞弟与慕风逸不合,但在宣慕云锦进宫之前,她的确没有想过要对慕家栽赃嫁祸。她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弟弟教训教训慕云锦,好奇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占卜之术到底是什么样,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她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甚至隐约反省到自己的软肋。曾几何时,她信任的人一个一个的变了嘴脸。最令她痛心的是,自己最亲近的弟弟竟然也会利用她借刀杀人。
但事情毕竟已经变成了这样。她必须尽快做出选择,是将错就错铲除慕家这块心病,还是迂回婉转趁早收手?
慕云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甯太后说得没错,自始至终都是她在作茧自缚。她总以为自己可以办得到处理得好,可是每一次都会将事情变得更糟糕。如果不是她一时脑热在白家玉店信口胡诌那几句禅语,今时今日就不会惹出这些事端。
各怀心思。
良久的沉默后,甯太后轻描淡写的问道:“你来时,可有给自己算上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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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甯太后做章节名似乎有点不负责任,但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皇宫啊太后啊神马的,最可怕了。
呵呵,再次感谢今天为《如云美眷》投票的亲,请继续支持微微噢~
话说更新时间总是在凌晨,被责编大人鄙视咯……下周可能会调整时间到傍晚吧。
啊,得努力存稿了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