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慕美芝在山下左盼右等未见三人身影,并连那差去上山传话的家丁也不见了踪迹。眼见大片乌云翻过山头不着痕迹压了过来,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为顾全两家的车队便指派了一辆马车在山下候着,其余原路返回。
回到尚书府已是掌灯时分。
慕美芝不敢怠慢,下了马车便往公婆那里说明事情原委好讨个主意。谁知人在门前还未站稳,便听得房内传来公婆谈话的声音。
“要说美芝样貌品行没得挑剔,只是天生福薄。年幼失了父母,虽是皇帝做主过继到了慕家,不过是寄人篱下。我看慕家与她并不十分亲近。这门亲事说是皇帝做主,谁不知是慕风毅的主意!好让我们推辞不得!美芝出嫁指不定谁在偷着乐呢。”尹匋氏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好不容易与咱们弘儿成了婚,却又不受待见。听下人回话讲,那夜弘儿虽是回房睡的,却是歇在榻上。想来,弘儿与我们说的是真话无疑……”
“弘儿与那云锦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实属人之常情,两人门当户对情投意合也是一桩美事,却让美芝来搅了一遭。那慕老狐狸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我与他斗了几十年,要他将亲生女儿嫁到我尹家,他哪能放得下?哼,亏他想得出来,用美芝这么个弃子断了两个孩子的姻缘。”
“那我们弘儿……”尹匋氏担忧道。
“欸!你莫要多话。”尹炳文大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只要做好分内事。弘儿不喜新妇你也不要逼他,再过两年填上两个暖床的丫头便是了。”
房中一时静了。
慕美芝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悲从中来,往事一幕幕浮于眼前。云锦尹弘,慕家尹家各人面孔……竟像是戏文一般!她恨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偏偏被公婆残忍戳穿。肝肠寸断,此刻没有一滴眼泪可流,流泪又有什么用呢?心在淌血。
直到不远处传来琐碎的脚步声,慕美芝匆忙整理心绪。
叩门。
“进来。”尹炳文应道。
慕美芝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说道:“儿媳给公公婆婆请安。”
“嗯。”尹匋氏不冷不热的应了,“不是和弘儿出门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见弘儿?”
“美芝不敢隐瞒公公婆婆,”慕美芝虽在车上想了一路,事到临头仍是慌乱。腿下一软跪到地上,泪水潸然而下道,“我与官人应约了要去万佛山,与云锦云祁碰了面,他们三人马快跑在前头,刚分开了一会,遇着一个从山上下来的老人家,说了些不着边际地话……”
也不知说了多久,慕美芝只觉哭得浑身没有力气,无声哽咽起来。
“好了!”尹炳文突然喝了一声,将慕美芝惊得浑身一哆嗦,“哭有何用!”
“你和弘儿走散,自己逃了回来?”尹匋氏冷脸责问道:“你即是他的妻子,怎么能将丈夫留在荒山野岭自己回来?若真是有甚意外,他们岂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么?即便是山上有豺狼虎豹,这么多人还怕都给吃了不成?就不知道山上去找找!”
慕美芝不敢辩驳,恨不能将下巴抵进自己的胸口,泪水直直落在地上,才发现自己面前已湿了一片。
“你既然有了主意,还来告诉我们作甚?”尹匋氏心中担忧在此刻都化作怨愤,刻薄道:“慕家就是这样教得你,如此愚笨!这般目中无人,我们尹家哪敢要你!”
“儿媳是想……”慕美芝正要辩解,却被尹匋氏打断。
“莫要说了!”尹匋氏不依不饶道:“这种时候都指望不了你,那我们如何放心将弘儿托付你?还不如早早打发回去,落个清静!”
慕美芝心中委屈却有口难言,顿觉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恍惚,左右晃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隐约听闻尹匋氏对门外道,“韩嬷嬷,将她带回屋里闭门思过。没有允许不得出门半步!”
“是。”韩嬷嬷连忙进屋示意一旁的丫头搀扶起来,见着晕死在地上的人儿,低头转脸的间隙偷偷抹了眼泪。
青莲原也守在门外,听闻老爷夫人发了脾气怕怪罪到自己头上,吓得瑟瑟发抖。见韩嬷嬷一瘸一拐的抱着自己的主子出来,竟忘了帮手。
“发什么愣,还不帮忙!”韩嬷嬷气不过,低声吃喝道:“等着做主子不成?”
青莲这才回过神来,也不敢吱声,一路埋着头若有所思。
到了房里,两人合力将晕厥的慕美芝躺到床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平日里前后跑得勤,今儿是怎么?还不打水来,给你主子擦洗。顺便去厨房,要些热粥汤水的,叫你主子回回神。”韩嬷嬷头也不回的吩咐青莲道,“快别打你的小算盘。即便是失势的主子也比你一个丫鬟金贵,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青莲被说中心事,一路小跑而去。
韩嬷嬷打量四周无人,这才又落下泪来,小声呢喃道:“我苦命的小姐,这十几年,奶娘想你想得心都碎了。只知道你在将军府里养着,我做梦也不敢想能再见到你啊……”
慕美芝只隐约觉得身旁有人,说的什么一概飘渺听不清晰。却打心里觉得亲近,多少年来的委屈都一股脑的挤进眼里,闭着眼颤颤的落泪。
“快别哭了,别哭了啊,小姐。”韩嬷嬷见状以为她醒了,一个劲儿的哄着,“小姐,奶娘在这里,在这里。有什么委屈,小姐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有什么难处,奶娘都帮着你,只求你别哭了……”这样说着,竟也觉得伤感,跟着哭起来。
“嬷嬷,热水来了。”青莲远远听见哭声,以为是少夫人醒了,却见韩嬷嬷哭得厉害,怔了怔,拧了热巾子递了过去。
韩嬷嬷听有人来,哽咽着收了泪,一边给美芝擦脸,一边说道:“我见了少夫人这么难过,不知道怎么也难过起来。她是个可怜人,你该多帮她劝她。我们做下人的,只能盼着主子好,主子风光了我们也跟着风光。”
“是,青莲记住了。”青莲嘴上应了,心里却不信这番说辞,谁会因为别人可怜把自己哭得这么伤心呢。
而后韩嬷嬷又帮着青莲喂了些粥水给美芝,见她还是没有清醒的意思,便起身去了。临走时,不忘吩咐青莲夜里照应。
青莲点头连声称是,却是不屑的很,她怎么伺候主子还用得一个老嬷嬷来教嚒?多番事由,一夜也不曾去看美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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