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摇了摇头,习惯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像把刚才的事情都捋掉了似的。稍顷,他安静地坐了下来,又聚精会神地批阅文件了。
明人当属年轻的老干部。一直在旁人羡慕的所谓重权部门主政。其实,明人深知自己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旁人包括部下对他的期望值也很大,也都希望小步快跑,找到更好的位置。队伍庞杂,还是几个部门整合起来的,明人把舵,就是想将队伍带出样来,攻无不克,所向披靡。至今,个别人时不时做点小动作,明人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的。但工作为重,该关心的还得关心,该忍受的还得忍受。
但很多人看不惯了,总不能让那些个别的小人太猖狂了吧。比如那个处长。明人对他够可以的,他表面上唯唯诺诺的,背地里常做些下三滥的事儿。上次提职,因能力、学历等所限,他的手下优势明显,被高票推荐,提任为助理了,他十分不快,积怨在心,私下里又去大领导那里告了明人一状。大领导对此不理不睬,他心更不平。他虽也明白,明人做事公正,自律又甚严,对部下也是甚为照顾。说实话,明人对他还真是不薄,可他就是觉得憋屈。明人找他开诚布公地聊过,心态稍缓和些了,但过后,又心潮难抑了。
这天,办公室主任请求明人给他一点时间,他有话要说。明人说好呀,你有什么就竹筒倒豆子,来点爽快的。他沏了一杯茶给这老部下。
办公室主任可能直面上司,有点紧张,看着明人宽容的笑容,那份紧张稍稍释放了些:“领导,大家都在议论你,心太善了,有的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你早就应该撤了他们的职了!”
明人一听,就明白了主任的来意。他顿了顿,问:“你也随我多年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现在与我当初刚到时,你说的那些人是多了还是少了,说实话。”
“那当然是少多了。当初部门合并,你受命组阁。那时矛盾交织,人心向背,几方利益冲突,你几乎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呀。”
“是呀,这么些年,大家的心愈来愈齐了,大家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面,也干出了不少成绩呀!那些原本有意见的人呢?你说哪里去了?”
“都在岗位上,有的还提任了,干得不错。那是完全被你的人格魅力给感化了。可,那个处长是顽固不化的小人,你……”主任话未说完,明人截住了他的话。
“别说了,这都是我们的同事,他心里还有块垒,说明我还有工作要做。”
“可他真是对不起你呀!”
“他可以对不起我,但我不能对不起我自己!我的辞典里有一句话:“任何时候,我不负人……”明人说完,突然感觉眼前的办公室变成了天际无垠的大海,湛蓝湛蓝的海,蓝天佩戴着白云,美丽而祥和……
君子与小人
明人没料到今天还会碰上这类厚颜无耻的小人,对,那人就是小人!
学生时代,明人就碰到过这一档事。虽内容有所不同,但性质还是相差无几的。学生会组织的智力竞赛相当成功,同学们津津乐道,回味无穷。团委老师也听到了反映,对学生会也褒奖有加。团委老师还专门召集学生会干部会议,说要好好总结一下这个活动。明人是活动的提议者和主要组织者,活动大获成功,他也是心里乐滋滋的,也等着老师夸奖几句哩。费了好多心血,可团委老师刚开口还没说上几句,另一位学生会干部噌的站了起来,他竟大言不惭地滔滔不绝起来。意思是这活动是自己发起和组织的,当初筹划时借鉴了电视台和其他高校的案例,也充分结合本校的专业特点和实际情况,创新创意,才取得如此成绩的。临了,他说了,也有很多同学为此付出了努力,他提了一大串名字,明人也被提及了,但仿佛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也没兴起一点浪花乃至涟漪来。明人脑袋起初嗡的一声响,他晕了。没想到这参与者竟主动表功,黑白颠倒,混淆视听。他想驳斥、想表白,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脑袋里过电影一般又滚出了一句句人生箴言和父母忠告,什么不要得罪小人,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人还是德为上,该吃亏的就吃点亏,吃亏是福,小不忍则乱大谋等等,诸如此类,他终于克制住了。虽然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但面无表情,眼睛都不屑瞥他,只是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若无其事,他相信,那小人事中、事后总会觉得羞愧的。
事情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很多年过去了,明人已算是一级不算太低的领导。多少年官场历练,此类事情似乎也见识许多,处置老练许多,也不会为这等事烦太多的心了。
没想到那天在车上,他就又碰上了这档事。那个与他同一级别的,但被提任还晚于明人的同事,竟当着明人的面,对几位大领导说,那个大项目是他组织拿下来的,自己当时费了不少心血。他还说这些明人都知道。感觉自己早已僧侣入定一般的明人,忽然就被震怒了。除了这些新来的大领导有所不知,那些个大项目当初都是明人起早贪黑,没有双休日,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组织攻克的。那人当初连个脸都没露过。怎么就被他揽为头功了。明人有些恼怒。他完全可以戳穿他,比如他把项目的年月都搞错了,项目实施时,那人根本不在位置上,一切毫不相干,连边都没沾上。他还想故意嘲笑他,你知道这项目当时的总指挥是谁呀?是明人本人呀……他甚至还可以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知道项目花了多少钱?最后的难点是什么呢?……但他最后憋住了,心里在发笑。怎么这么多年了,在这么一个层面还会碰上这样恬不知耻、夸夸其谈的卑琐之人呢!他克制了自己,缄口不语,是因为他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沉默是金,是金子就不怕被掩盖。他甚至想到了,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他如此这般安慰自己,心情抚慰了许多。
后来他将这故事告诉了另一位同事。那位同事断然地责怪明人!你怎么这么迂腐!你愈这么忍让,这种小人就会愈益猖獗。明人不以为然,也劝同事不要意气用事,自己并不在乎这个。同事更恼了:你这是为虎作伥,你这是姑息养奸。他转身就走,要去找大领导鸣不平。
明人死命拽住了他。心里也很惶然,本来已经过去的事,自己怎么就向别人和盘托出了呢,那还不会招来人家的猜忌,甚或不满,甚至引发更多人的不解与疑惑呢!
哎呀,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老练,不够成熟,不够大气,不够……呀!
明人自责不已。
我和你比毅力
明人推崇成功三要素,志向、方法和毅力。其中最为重要的当数毅力。人必须有志,有志者事竟成。有志还要注意方法,方法不得当,志向也会南辕北辙。而所有这一切,倘若没有毅力作为支撑,一切皆无可能,一切可能也化为乌有。明人坚持这套成功理论,因此对儿子也常以此鞭策。孩子十来岁时,他对他毅力的培养塑造最坚持的就是,经常在其耳边唠叨。
孩子似听非听,似懂非懂。暑假里,还是花大部分时间坐在电脑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总算离开电脑一会儿,又坐在沙发椅上,打开34寸电视机,放上动漫碟片,看得津津有味。于是,明人也会叹曰:“儿子,你要有毅力!要有毅力做值得做的事呀,老玩游戏,老看电视,怎么会有出息呢?当初,爸爸小时候,就是埋头读书,坚持不懈,连电视也不多看……”儿子不耐烦道:“那时你们没有电脑,如果有电脑,你也一定会玩个不停的。”孩子这抢白似有点道理,但明人一口否定:“爸爸才不会这样呢,要有出息就要有毅力,没毅力,能做成什么事!”“我也有毅力呀,我坚持上网玩游戏……”“难道你玩电脑还能再玩出一个中国的比尔盖茨来!”明人来气了,儿子停了停,也不吱声了,明人想,这回把儿子应该说服了。
转眼开学了,又很快冬天到了,寒假接踵而至。明人突然发现平常住校的儿子,忽然长得颀长挺拔了。他很纳闷,问儿子,现在多高、多重了。儿子答:“一米七六呀,体重170斤吧。暑假时也这个个头,可体重已超过200斤了。”这么说来,儿子这半年不到,就减去了约30斤,这真是减肥奇迹呀。说给同事朋友听,也让大家见了儿子本人,大家都很惊讶,孩子从小就是知名的小胖墩,前不久还是胖乎乎,走路左右摇晃的大熊猫,怎么说瘦就瘦了下来呢?儿子说:“就是平常多锻炼,练散打,打篮球,还在健身房玩器械。”“这可需要毅力呀?”大伙儿都叹道,“十四岁,就这么有毅力,不得了呀!”儿子听了脸色很平静,笑一笑,也没显出一丝得意劲来。但明人心里还是十分得意:“呵呵,不愧是本人的好儿子,这么快就把毅力学到了,减肥这么有成果,可见儿子不一般呀!”愈得意,就愈向别人提及这个话题。
有时就碰到一位仁兄,嘴也是把不住门的,他听完介绍,就调侃明人:“你怎么就减不下来呢?你儿子都减三十斤了,你这么多年,看你减呀减,反而体重上升了。”还未等到明人回答,儿子在一旁却道:“我爸爸减不下来的。”明人瞪眼:“你什么意思?”“你东西不少吃,怎么减下来,你是缺乏毅力呀!”儿子大人似的口吻,让明人哭笑不得:“你这小子,你还和老子比毅力,休想!”儿子也不理睬,早已转身坐到书桌旁,又玩起电脑来了……
金牌的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