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容莉倩亲自给云夕送来了一批颜色淡雅的新衣,依旧是淡然的神情。
云夕见母亲一如往常,心里也就平静了许多。富贵门庭里的人大多如此吧,即使心海是无尽的深渊,站在人前依旧可以不动声色。云夕希望又害怕自己变得和母亲一样,因为,那滋味,太苦。
“蜜月时不要非黑即白,和你的性子似的。”容莉倩拿起一件淡紫色雪纺裙,在云夕身上比量着。
“嗯。”
“也不要顾忌什么习俗,今晚不用回家住,反正宾客也是直接去酒店。”
“行,听您的。”云夕感激地一笑,母亲处处都在为她着想。
容莉倩郑重地说道:“记住,你只管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别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去计较,不要去恨谁。”
“妈……”
容莉倩轻轻拥抱云夕,“妈妈一直不敢对你好,甚至觉得该迁怒你,直到最近才发现,我自欺欺人了这些年。我的云夕,是单独存在的,不是别人生命的延续。”
“谁敢说您对我不好。”云夕忍着泪。
“记住妈妈的话了?”
“嗯!”
“那就好,我回去了。”容莉倩笑着走出去。
云夕忽然心酸难忍,追到庭院里,看着母亲孤单落寞的背影,突然无法控制情绪,“妈!”她失声叫道。
容莉倩回身挥了挥手,“明天见。”
云夕目送母亲的车开出大门,直到不见踪迹。她走到花树下,缓缓蹲下身来,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被心头莫名的伤悲击垮了。
那哭声,像是一个被人抛弃了的孩子,无助、悲恸。
兰姐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好一会儿才想起去楼上告知肖洋。
肖洋无声地走到云夕身边,拉她起来,“云夕乖。”
云夕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前,依旧不能控制泪水奔流。
肖洋叹息一声,抱住她,“想哭就哭吧,别难为自己。”
恰巧这时韩陌年和叶薇上门来送新婚礼物,看见这情形,都吃了一惊。
叶薇不由分说就踹了肖洋一脚,“你怎么回事?欺负我家云夕了?”
肖洋又气又笑,“叶薇,我记住你了。”
“就打你了,怎么样?”叶薇睁大眼睛,又要抬手。
韩陌年忙拉住她,嘴里说着:“别瞎闹,动了胎气怎么办?”
“滚!”
“你傻啊,他怎么舍得欺负云夕呢?”
云夕用肖洋的衬衫擦擦脸,对叶薇解释:“不关他的事,我心里堵得慌。”
“那还好。”叶薇瞥肖洋一眼,“对不起啦。”
“这笔账,以后让你儿子还。”肖洋掸了掸长裤上的脚印,又扯了扯湿了一大片的衬衫,“你们这俩祸害。”随后悻悻的进屋去换衣服了。
韩陌年跟在后边,一脸幸灾乐祸,走进衣帽间才问:“她可不是轻易就哭的人,怎么回事?”
“该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八九分,换谁也不好过。”肖洋讽刺地笑,“有些事还真不能看表面,闹来闹去,属这个养母对她好。”
韩陌年也有些感慨,“不幸中的万幸。”看到肖洋背后的纹身,他笑,“转性了?以前求着你都不去。”
肖洋得意地一笑,“我这是情侣款,你们那是瞎闹。”
韩陌年抓抓头皮,“叶薇踹的轻了,你是真欠揍。”
——*——*——*——*——*——*——*——*——
婚礼上,云集了各界名流,大批记者守在酒店门外,无疑,这是轰动全城的一场豪华婚礼。
叶薇说,换做她,就算只是为了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也会兴奋的夜不成眠。有道理,可云夕就是无法自心底笑出来。她只是梦游一般配合着肖洋履行婚礼的每个环节,勉强自己扯出笑容去应对来宾,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当晚的婚礼派对。
父亲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精明睿智,和母亲坐在那里,一举一动竟是很有默契。是了,做戏这些年,演技自然已经炉火纯青。云夕只是替母亲不值。
云夕对待每个人的态度都是一样,有礼却疏离。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见惯了大场面,何时都能从容应对。只有肖洋知道,她早已魂游太空,眼前站的是谁都不见得叫得出名字。
秦晓仪态万方的走过来,浅浅笑着,“云夕,祝你幸福。”
“我是不是要改一改称呼了?”云夕笑得意味深长。
秦晓摇摇头,“不,我只是秦晓,是你丈夫的死党。”三言两语便表明立场。
“那就好。”云夕和她碰杯,“我朋友很少,有时间就打电话给我。”这是很微妙的一件事,她喜欢秦晓,愿意见到她。
“那就太好了。”秦晓喜不自禁,又贴心的提醒:“你少喝点。”
云夕轻声说:“放心,是果汁。”肖洋说她现在不喝酒都会撒酒疯,所以,他一整天亦是滴酒未沾,用纯净水、饮料蒙混过关,摆明了提防着她闹出乱子。只是,会喝酒并且爱喝酒的人,平白把果汁当做酒来喝,那滋味,真是受罪。
派对直到凌晨才结束。回到家,云夕迫不及待解开手腕上缠的丝带——伤口正在痊愈,痒痒的。她不怕疼,怕死了这份痒。
肖洋帮她涂抹上药水,拧着眉训斥道:“该,自作自受。”
云夕懒洋洋倒在床边,顽皮地笑,“我感觉蛮好啊。”
肖洋俯下身来看着她。粉色的晚礼服,衬托得她宛若出水芙蓉,清新娇柔,楚楚动人。他一直明白她的美,白日里看到身着婚纱的她,似是仙子般纯洁飘逸,仍是惊艳。
“云夕……”他柔声唤她的名字。
“嗯?”
“找到一点结婚的感觉没有?”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弄着他的衣袖,“找到被妒忌的感觉了。”不管怎么走神,那一束束火辣的目光也还是感觉得到。
他轻声笑,“有没有想过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很不好吗?谁对你更好?”她狡黠地反问。
“好与不好,就是你了。我没留其他选择的余地。”
“这话传出去,不知碎掉多少颗心。”
“看样子心情不错。”他审视着她。
“与其哭倒不如笑。”
倒不如说一句不能再糟糕。肖洋拉她起来,帮她除去颈间耳际的首饰。
云夕拿过那条钻石项链,“有没有我值钱?”
“怎么说?”
“你给了妈多少钱?”
“我不用钱你也跑不了,那件事只是赶巧了。”肖洋拿过睡衣扔到她头上,阻止她再胡说八道,“换衣服。”
“许你做还不许人说了。”云夕嘟着嘴换了衣服。
“看在今天的份儿上,闭嘴。”肖洋上了床,用大红锦被裹住她,“睡觉!”
他小小的妻子,现在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且极为晦暗。在这时候去勉强她什么,有失仁道。由此,这洞房花烛夜也只得虚度。但是,他想,算不得什么遗憾。
……
在年月深渊,望明月远远,想象你忧郁。
……
执子之手,却又分手,爱得有还无。
……
听闻这字字句句,云夕的手在半空停顿了片刻,再端杯,便觉得入口的酒分外苦涩。喝酒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那晚之后,再没见到他。
其实没有什么奢望,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可他,似是遁形了。
如此,是要她永远记住他的好,还是要她把一切回忆都忘掉?
这是在哪里?在做什么?恁的可笑。
云夕抬起头来,觉得一切过于朦胧,又过于真实,原本昏暗的光线竟十分刺目。
肖洋,如果没有你,我会不会有等待他的机会,会不会等到他。
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这人生,无常,无望。还要守什么繁文缛节。
云夕踉跄着走出酒吧,拿出手机,眯着眼,输入一个烂熟于心底的号码。刚要按下拨通键,手机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
肖洋的眸子里闪着寒光,唇边却挂着笑意,他问:“要打给谁?”
“明知故问!”云夕伸手去抢手机。
“你醉了。”
“又何尝不是一种清醒。”
“你清醒?”肖洋笑意更浓,手机被他随手抛入流水之中,“清醒就该知道我是谁,清醒就该知道尊重一下别人。”
云夕睁大眼睛,看着手机沉入水底,怒火也燃烧到了极点,她用蛮力推他一把,“你除了抢人东西毁人东西,还会做什么?!”
肖洋语气凉飕飕的,“对你,这些就够了。”他扣住她的手腕,“回去再和你算账。”
云夕没有挣扎的余地,嘴上却不饶人,“我就是想他,你改变不了这事实。”她挑衅地看着他。
肖洋怒极反笑,“那就看一下,你的代价是什么。”
他把住她的长发,粗暴地吻上她的唇瓣。
唇齿间有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分不清是谁的血。
云夕拼力挣扎着,最后死死地掐住他的手臂,指甲都陷了进去。
肖洋闷哼一声,气恼地放开她,一路把她拎回客栈,扔到沙发上。
“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他有条不紊的动手脱下衣服。
嘴里的血腥气更浓,云夕抬手摸了摸嘴唇,看到手指上的血迹。这个混账!她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子,朝他甩了过去。
肖洋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飞来的杯子,杯子摔在地板上,粉身碎骨。
“你有完没完?”他怀疑眼前这小东西已经疯了。
他拎她到浴室,把她按在水龙头下,开了冷水,沉声问道:“醒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