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当沐小希听到陆柏退伍的消息时欣喜若狂,她一路狂奔的从家里跑到了火车站,在那里足足等了六个多小时。
陆柏所乘坐的火车慢慢的靠近了站台,沐小希却没有等到她所期望的久别重逢。陆柏只是简单的跟她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的走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沐小希听别人议论,说是陆柏在部队中犯了严重的纪律错误,被勒令退伍的。可是直到今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纪律错误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以前活泼开朗的陆柏不见了,现在的他沉默、冷酷甚至有些凶狠。沐小希期待多年的甜言蜜语在他回来的那一刻被击打的粉碎,他变了,变成了一个不再熟悉的人。
如今,在这个危险重重的地方,竟然会让她最亲爱的表哥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沐小希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让他再一次回到退伍时的样子。
“这是一把老旧的步枪,我只开过一次,射杀的却是我最好的兄弟。”
陆柏的话让所有人愕然,在这诡异的壁画前,慢慢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我和他是在新兵连认识的,他是一个很幽默的人,特别能够吃苦,无论再困难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之后我们俩被分配在侦察连,无论在新疆还是贵州我们都是一起执行任务,在贵州时他两次把我从生死线拉了回来,甚至还替我挡了一颗子弹。有一次我们在外出侦查时,他突然倒在我旁边双手痛苦的锤着太阳穴,过了十几分钟后他就奇迹般的恢复过来了,执行完任务之后他悄悄的告诉我,如果他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或者发疯的时候,一定要立即开枪杀了他,决不能让他成为实验品,我当时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后来我问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说,只是说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恢复了。”
陆柏痛苦的回忆着,这是他永远的伤。
“到了该要退伍的时候,组织上考虑我们优异的表现决定让我们留在部队中,可是他拒绝了,他的梦想是回去建设自己的家乡,让他的亲人不再忍受贫穷落后的痛苦。就在他要离开的一周前,那天我们照常的训练,可他却突然发疯了一样拿着冲锋枪胡乱的射杀自己的战友,我们躲在隐蔽的地方呼叫着他,他根本不理我们。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战友都被他打成了重伤,上级领导下令让我们立刻将他抓住,我亲眼看着他双手双脚被子弹打穿,可是他依然不放手,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的躺在地上开着枪。我愣愣的躲在遮挡物后面流着泪看着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他,想不到他的话会一语成谶。我握着老旧的步枪在那里瑟瑟发抖,闭着眼睛不敢再去看他,杀他,我没有那个勇气,更不敢看着他被别人杀死。“
陆柏眼角泛起了泪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要把该说的说出来了。
“这时候我就听到他朝我大喊:”陆柏,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么,如果当我是你兄弟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他说话时脸上十分狰狞,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他的身体里面控制着他的大脑思维一样,一会儿恢复神智,一会儿又开始发疯,只要有人稍微靠近他一下,他就会朝那人疯狂的扫射,完全不给任何人却接近他的机会。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组织上的命令下来之后。“
“组织上命令你射杀他?”沐小希的心悬的高高的,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相信陆柏退伍定是有别的原因了,她不想让陆柏背负着如此的骂名。
陆柏摇了摇头,打破了沐小希的幻想,“组织上下令不准射杀他,而且还要不惜代价的全力营救。当时我以为他有救了,开心的擦着眼泪一遍遍的呼叫着他的名字。可是我错了,就在我站起来想要凭借他短暂的清醒意识制服他的时候,却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三个穿着白大褂的的人正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慢慢的向他靠拢,他们是医生。我猛然想到了他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不能让他成为实验品。当时我就在想他也许早就已经猜到了会有今天的结果。“
“可是上级不是要求不准杀害他的么,你这样做不是违抗命令么?”
“我知道我下不去手,但是我不能让他成为实验品,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而实验品只会增加他的痛苦。就在其他人已经完全靠近他的时候,我抬起步枪对准他的太阳穴开枪了。那是我这一生最艰难的决定,也是最决绝的。他死之前微笑着看着我,我知道,他解脱了。”
“于是你之后便被勒令退伍了?”
“没有,虽然我违反了组织的命令,却没有受到惩罚,只是每次回到宿舍回到训练场,我都会想起他的一言一行,一语一笑,我内疚、自责,整日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有了灵魂。教导员后来找我谈了几次话,没能劝得住我。”
陆柏像个孩子一样的哭泣着,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从这件事之中走出来。沐小希紧紧的抱着他,她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讲述曾经的往事,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都想到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却没想到是发生在坚强如铁的陆柏身上,看着他躲在沐小希怀里哭泣着,方佳不禁对他的人格更加敬佩。
人总是会有脆弱的一片,有的人死死的隐藏着,可当再一次相遇时,会痛的更加厉害吧。
陆柏便是这样的人,他隐藏了三年,却败在了一副无关紧要的壁画面前。
他哭了很久,似乎把这三年来的所有泪水都哭了出来。
沐小希的心里此时有一百个问题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从始至终都不说出战友的名字?他的战友为什么发疯?为什么组织上决定用他的战友当做实验品?为什么这里会这样的壁画?
他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一直都是如此!
从他退伍之后,沐小希就默默地关心着她,但却从来没有提及过任何他不想说的事情,甚至连部队这个常常出现在陆柏以往口中的词语,她都没有说过一次。
也许,这就是爱到至深吧!
方佳找到了出口,那是一片天然的开阔地,没有石门,没有壁画,却只有一个人头像雕刻在旁边的岩壁上,与陆柏所见的不一样,它的鼻子是缩进去的。
陆柏停止了哭泣,他的神情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坚毅,冷峭的脸庞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帅气,谁都没有否认过,他是一个顶级的帅哥。
机关被方佳胡乱的打开了,她没想到那是一个再次回到光明的起点。
前方的石壁快速的伸缩了回去,露出了久违的盘山公路,这是那条他们曾经走过的路,陆柏去之前摆放的三角形标记还在,没有移动过。
“黑袍人会不会发现我们来过这里?”
“或许会吧,就算是发现不了,他们以后也会带我们来这里的,至少会带着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