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风沙到了两仪山脉后骤然而止,不在继续向南,这条山脉阻挡的不仅是风沙,还有寒冷的气流,当然被挡住的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毒虫猛兽。一条源起于两仪山的宽阔洪川自西向东而流,河流下游有一城,名曰“杉阳城”,小城民风淳朴,安居乐业,一副安然的景象,如此也得益于这两仪山将诸般问题止步于此,此处居民也信奉道家,这两仪山之上三清道也是对外开放的,相较于其他仙门,如此平易近人的门派还是非常少见,乡民在三清寿辰之际,会走上数十里路程前往上香参拜,虽说山势险峻,虔诚之人却从来是风雨无阻,这样一来二去的,这小小的门派除了掌教真人与柳宗二人没有怎么谋面之外,秦梵与溪风的面孔还是有人认得的,所以溪风时常走路下山置购香火饮食之类的,乡民也还是会便宜许多的,毕竟这虔诚之心还是偶尔要表示表示的。
秦梵每次下山会先来这杉阳城内稍微休息片刻,购置一些干粮食物的,他一副英俊潇洒白衣飘飘的样子总会勾起不少怀春少女的小心思的,他好似习惯了这般,不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这不笑还好这一笑倒是迷了一片,秦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况了,他走在杉阳城的街道上,将长剑背负身后,快步的走向平日自己购置食物的茶摊,老板认识这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老远的就与他打招呼。
“秦公子,你来了。”
“哦,李大叔,我要的干粮准备好了么?”
“嗯,备好了这个月的干粮,还多给你备上了些风干咸肉,家里还剩了些,就给拿来了,不要钱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您这平日里干粮钱也没有赚我的,每次还给我备上这些那些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的。”
“你别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还剩了些就给你拿来了,虽说不知道你去哪,这一准备就是一个月的干粮,想来是比较苦的地方,你就别推辞了。”
“那....谢谢李大叔了。”
“谢倒不必,只是...秦公子啊,有个事想问问你。”
“嗯?李大叔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您尽管开口。”
“啊不不不,没事......就是那个.......”
“您直说吧,没什么不好说的。”秦梵拿将干粮背在背上,笑笑的说。
“好吧,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敢问秦公子可以有婚配?”
“啊?”秦梵被问得愣在哪里。
“啊,是这样子的,虽说有些难为情,但家里老婆子说了我好几回了,我那有个待字闺中的丫头,虽说长得不是如花似玉,但也通情达理贤惠能干,这不,老婆子让我问问你,我知晓这婚配嫁娶应要媒人说起,这不是被逼得紧么,所以老朽斗胆问问公子。”秦梵刚想摆手,老汉又接着说“秦公子,这门当户对我知道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公子若是方便可否告知身家,若是有缘那自然最好,若是无缘这也让我家老婆子断了着一厢的心思。”
“这个.......李大叔,并非秦梵不肯告知于你,只是,我一届山人隐居于野,先不说跟着我是苦极之处,您女儿跟着我也是受苦,这做父母的也不愿看到吧?再者,我一人独来独往的惯了,这有了家室就有了牵挂,这般......呵呵,您看还是......”
“啊,哈哈,说笑而已,秦公子也不用放在心上,如此一来也便好,我与我家老婆子说一声,让她断了这个念想,来来来,你也别站着,先进来喝碗擂茶再走。”李老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拉着秦梵往他的茶摊里拉。
秦梵也不好拂了面,就顺着他的拉扯坐下。
茶摊不大,倒也是收拾的干净,过往路人也时不时的进来点上一碗擂茶,以去疲惫。说起这擂茶,秦梵也是非常的喜爱,这擂茶分为荤擂茶与素擂茶,这擂茶乃是选清明过后的第二道芽晒干炒制的茶叶,辅以花生芝麻核桃之类,再加上一些草药,春夏湿热,多以嫩的艾叶、薄荷叶、天胡荽为辅料,秋日风燥,可选用金盏菊花或白菊花、金银花,而冬令寒冷,可用桂皮、胡椒、肉桂子、川芎。将这些东西放置于一口大的擂钵之中,取山茶树棍,以树棍慢慢将这些材料磨碎,在以热水或者大骨熬汤冲泡,再加上些炒米,倒也不失为一味料理。
秦梵坐着,不消片刻,一碗热汤水冲泡的擂茶放在他的面前。
“多谢李大叔了,你这里的擂茶真是我时常想念的。”
“秦公子若是不嫌弃,每次到这杉阳城都来我老汉这里饮上一碗可好?”
“怎敢嫌弃,这般好的擂茶喜欢还来不及呢。”
离了杉阳城,一路向西走了数里路,见人烟罕至,秦梵才祭出仙剑御剑向西而去。
飞了三十余里了,这杉溪从先前的向西流向转而向东了,此处远没有上游那般郁郁葱葱,相较之下山头突兀,也没有什么绿色,瘴气终年笼积于此处,就是那熟悉河流走向的渔民也不敢轻易靠近此地,民间有诸多关于此处水怪的传说。秦梵远远的看到那川流之上蹲坐着一座恰似金猫的石山,他此行目的便是在此,他手捏剑诀缓缓降落在石山之后,落脚之处是一块两丈见方的平坦之处,崖壁倾斜于头顶,这雨天也无须打伞,崖壁面如刀切,十分的平坦,而这倾斜的崖壁之下,一个浑圆洞穴赫然在目,上方书写古老篆体,名曰“蛮荒古洞”,那字里行间尽透露着苍凉与古老,凝视这几个大字,宛如听见那远古战歌一般。
秦梵缓步走向洞口,当快要跨进那洞口时,空气中忽然出现一阵波澜,那波澜犹如平静水面投下一颗小石子一般,看来这是某种禁制存在,以防止误入此地的山野乡民进入洞中。
原本看着那窄小的洞口,以为里边的空间也并不是有多大,然而走进之后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先不说那极宽敞的空间,就是那奇异的钟乳石倒悬与顶端,如猛兽口中利齿一般,不过有些已经断裂,截面如被什么利器切断,钟乳石旁斑驳绿色犹如苔藓横生,细细一看却好似什么血液凝结。
秦梵走进洞后,他向着左手方位走了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中洞穴,想来他平日起居饮食便是在这里了,洞中洞不大,犹如一个小房间一般,一丈见方,靠近石壁处,有块如床榻一般的巨石,巨石切面是被利器切开,做出床榻的样子,巨石旁放着几个果子,不过像是许久未曾动过,已经长出了绿色毛状的纤丝了,石台旁的石壁上,也同样凿开了一个犹如神龛一般的方格,上方摆着一个木牌,显然是某个人的灵位,而灵位用一块丝帕盖着,灵位前的香炉插着三根烧尽的檀香。
秦梵将干粮放在一边,径直的走到灵位前,点上三根檀香,轻轻的将灵位上的丝帕取下来,放在手心摩挲,看着灵位上刻写的名字,久久凝望,然后发出一声叹息,他的眼角依稀有一丝亮光滑落,掉落下来摔的稀碎。原来有些距离是那般遥远。
他做完这一切后,坐在石台上开始打坐起来,而此刻天色渐暗,小洞内已经漆黑如墨,但他似乎没有打算点起灯盏,洞内非常的安静,只有空洞里时不时的有水滴落下的回响声,久久飘荡,静静听来有种弦乐之音。
说起来,此处洞穴与两仪山有莫大的关系,此洞穴也是非常秘密的存在。
话说,当年清妙祖师攀爬两仪山,偶然间发现此处古洞,两件上仙法器也是于洞中得来的,虽说这两件仙器百年间辗转不知所踪,也有人怀疑这两个物件到底是否存在,不过传说归传说,但此地确实的成为了两仪山的禁地,说起来本应该只有当代掌教首座才知道的秘密,可如今秦梵却常常出没于此地,不知其中缘由,而这座古洞还有着奇怪的禁制,只有一人可以在其中活动,另一人将会被格挡在那水波之外。
距离朔月只有几天了,怕到时又是一场恶战,说的好听点此处是一处仙家洞穴,可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晓此处乃是修罗炼狱,不知这虎豹之形的恶兽怎么会这么的多?虽说那北苦之地是一处险恶之地,可怎么会孕育如此之多的孽障生物呢?秦梵其实心里明白,他的心中还是会带着一丝丝的恐惧,他恐惧的并不是死去,而是一想到自己再也无法见到所想所牵挂之人就恐惧,但他只能默默的告诉自己,身后就是一道门,若是让这些妖兽流窜出去,那对于天下来说是一场大难,自己一个人就这样默默的扛着守护这个可爱而恶心的天下,无人知晓,无人铭记,只有两仪山知晓洞穴的人会知道。
若是战死,应该可以见到她了吧,只不过她应该会指着自己狠狠的骂,对了,还有一个小鬼应该会哭的死去活来的,呵呵,算了,她也希望我能继续替她站在这里吧,想想她骂人的样子还是挺可怕的,算了还是收敛心思好好应对朔月的到来吧,秦梵如是想道。
他已经打坐许久了,在黑暗中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与之呼应的只有那如管弦乐的水滴声与远处不知哪里传来的野兽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