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英。”
秦梵梦呓般的呢喃着,也许只有那个梦里出现千百回的身影才会让他这般的心安吧,但是比起心里的痛苦,他身上的伤痛才更像是燎原烈火一般蔓延开来,稍微的一转身就如同千万虫蚁噬咬身躯,身体沉重的像似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潮湿和阴冷黏在身上挥之不去,躺在地上的他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翩翩然,白衣上浸染着墨绿色与殷红,胸口一道明显的伤口,深可见骨,头发散乱开来,脸上白皙的可怕,像是雨水将他仅有的血色冲刷走了。
断情通体发出青光,微微的震颤,将落下的雨水震碎开来,它那般静静的插在岩石之上,如同一位故人一般看着那个躺在小河里的男人。
“冷.....我冷,雯英.......”
微弱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并没有被雨水的声音覆盖,他蜷缩起身体,满是伤痕的肉体像是在滔天巨浪里的破旧小船,一个不小心就被巨浪所吞噬,而在巨浪雨夜中只有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才是他唯一的明灯。
也许是近日来雨下了许久,山石有些松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额头,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如泣血泪。他慢慢的醒转过来睁开双眼,眼眸里尽是空洞,像是做了一场悠远的梦。
他挣扎的坐起身姿,四下的查探了一番,昨日那莅临世间的灭世魔神并没有了踪影,他所在的地方是离洞口五丈之外的小河里,很显然是被震飞到这里的,蛮荒古洞的洞口处满是碎石,但洞外却没有妖兽闯出来的迹象,他没有注意的是那道自荒古流传下来的禁制已经有了裂痕。
他手捏一个剑诀,断情“铮”的一声从石头中飞起,他一把抓过,冰凉的剑身上传来的却是一种温暖感,他拄着剑站了起来,仰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
又活下来了啊?
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庆幸,又带着些许遗憾,对她的誓言让他辗转难眠,有些时候其实他有多么想要与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相遇,但难的是要守着这份诺言,带着想念,煎熬的活着。
蛮荒古洞中,如同往日的朔月妖乱,满地的妖兽尸身已然不见了,唯一不同的是,那洞中一个巨大而焦黑的陷坑,仿佛在告诉秦梵,昨夜自己看到的并不是梦魇,而是实实在在的妖物,想到这里秦梵觉得不寒而栗,他之前从未遇到这样的妖物,别说能够口出人言了,就是稍微有些智商的都少有见到,可现如今魔神的莅临似乎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开端罢了。
他慢慢的走向洞中洞,那里一切如常,只是石壁上多了几道妖兽的抓痕,神龛上不起眼的灵牌也依旧摆放在原来的位置,秦梵取出火折子点上了三根檀香,之后跌坐在石床上打坐了起来。
也许是数日,也许只是数个时辰,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是被一阵响动所惊醒的,他以为妖兽一改往常,即便不是朔月也侵袭而来,自从见到那尊妖兽后,这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
庆幸的是,响动并不是妖兽所发出的,如若不然他这副疲态的身姿可没法再来一轮恶战。响动更像是老鼠翻找食物的声音,秦梵虽说心里安定了下来,但还是将断情持在了手上,清幽的青光照亮了暗淡的洞穴。
而眼前着实的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与溪风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正用一双却生生的眼眸盯着他看,她身穿着一身单薄的衣物,一头乌黑青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两旁,手里还拿着来不及放下的干粮,秦梵认得那个包裹是自己存放干粮的包裹,她嘴角还有些食物碎屑。
“咳咳.......”她忽然咳嗽了起来,也许是东西吃的急了,也许是被秦梵手里的断情吓得。
秦梵确定之后,他将断情收了起来,点上了油灯,温暖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洞穴。
小姑娘拍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想让自己的咳嗽稍微缓一缓,但依然无济于事,她低下头,直到她看到一只满是伤口的手拿着一个竹筒到她面前时,她怔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竹筒,仰头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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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风这几日无心修行,他心里思着念着的大师兄这几日恐怕就要回山了,以往也都是这几日左右就回来了,师兄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可算是闷坏了他,平日里虽没有以前那般的打坐,但现如今却是整日抱着佛经摇头晃脑的,为此溪风不止抗议过一次两次,了凝师叔却美曰其名:“佛家修心重于修身”,不过细想来也却是不错,所以溪风闹腾过一两次之后就在没有说什么了,山门一如既往的宁静,二师兄柳宗也是除了用膳时间就再也看不到,师傅就更不用说了,终日躲在三清殿后的树屋里,近来几日还尚好些,了凝师叔来了之后还会到云台下下棋什么的。说起那座树屋,溪风其实知道那是历代祖师的祠堂,但那里阴森森的感觉让人着实不快,所以只去过那么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
现在好了,大师兄就要回来了。
溪风一边将粮库里取出一袋略微有些霉味的谷子,将这些东西尽数倒在三清殿前的平台上晾晒,一边想着师兄。
忽来一阵山风,溪风略有所动,看向那山下如海一般的云海,山风吹动随风而行,过一处山槛处,骤然落下,犹如九天银河落与凡间,这景色也是不多见,此刻日头偏西,虽说还有好一会才会落山,但已然泛着红色金色,将那云海一同浸染。云海之上依稀可以看到繁星点点。他怔怔的看出了神,当他回过神时,看到那云海之上有人御剑而来,虽说远处看去不是特别清晰,但那熟悉的背影让溪风一眼就认出了师兄。
“大师兄!”溪风开心的向着他挥手,就像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一般摆着尾巴。
秦梵御剑飞的并不快,原本顷刻就到的距离愣生生的飞了许久,才到了跟前,直到溪风看清师兄脸庞时,他才发现,原来师兄背后趴着一个人,师兄对着自己笑了笑,可溪风看的出来大师兄笑里面透露出的疲态。
“溪风。”他轻轻的从长剑上跳了下来,动作蹑手蹑脚生怕将后背上趴着的人弄醒。
“师兄,此次下山,你倒是回来的比以前早一些啊。”
“哦?不喜欢我早些回山吗?”
“嗯,不是,我当然希望大师兄早点回来啦。”溪风虽然对着这个似兄似父的师兄撒着娇,但年少大好奇心却让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了师兄背后的人身上。“师兄,她是谁啊?”
女孩睡得很香甜,时不时的愁着小鼻子,洗去污垢后小脸显得愈发的粉嫩,也是这份年少该有的颜色,女孩身上披着一件衣物,很明显师兄是怕她睡着时冻着。
秦梵对于溪风的这个问题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笑了笑,随口问道:“师傅呢?”
“师兄你好似每次回山都是先问我这个问题啊。”
“我好似每次回山都是先喊“溪风”二字的,若是你觉得不开心的话,下次我便先去找师傅咯。”
“嘿嘿,不要,大师兄还是先叫我的名字好些,嘿嘿。”
“师傅在祖师祠堂是么?”
“嗯,是,不过了凝师叔好像也在。”
“师叔也在?”秦梵像是想到什么问题,他皱了皱眉头,又说:“那这般,溪风你将这姑娘背到客房中,先让她歇下,我且先去后山。”
“啊?”溪风自小就没有怎么与女孩子打过交道,听师兄这么一说要他背去,他的小脸立刻通红。
“啊什么啊?还不快背上。”
“师兄,我.....我没........”
“好吧好吧,我自己来吧。”看到溪风这般窘迫,秦梵也不在逗他了,径直的向着客房去了,留着溪风一人愣在原地。
不过话说起来,也许有些相遇早已冥冥注定,或缘起,或缘灭,世人除了顺应而为之外,又有几人可以挣脱枷锁,也许正是因为这般不愿听从宿命轮回,才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想要跳出三界之外吧,不过那又如何?至少那个脸红少年还未曾跳脱而出,有些东西只是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