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个姑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许久了,约莫着戌时前后,溪风一直守在她的床前,虽说大师兄没有交代与他好生看护,但溪风不知怎么地还是过来了,给她下的一碗面已经放凉了,看着那熟睡的小脸,怕是也没那么快醒过来,溪风索性心想等她醒了再给她热一热吧,想到这里,溪风端起了那碗凉了的面条,像只老鼠偷食一般自己吃了起来,看架势想来也是饿了。
溪风正吃得香时,忽然一只手拍打在他的肩上,他吓得丢掉了筷子,腾地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师兄,你吓到.......咦?是你啊,你醒啦?”溪风连着后半句和来不及下咽的面条一起吞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小姑娘已经醒了,偷偷的走到了溪风身后,也许是他吃得太认真没有发现,也许是她天性的调皮故意想吓唬吓唬他,不过显然应该是前者,溪风看着她,她的脸上并没有那种恶作剧得逞的幸灾乐祸,只是静静的看着溪风.......身后那碗吃了一半的凉面。
“我饿了。”她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溪风却觉着那声音犹如伶伦天音,将他那不定的心智勾了去。
“我饿了........那是给我煮的面吗?”她再次开口,溪风总算是回过了神。
“啊?啊!是.....筷子....筷子在那。”不过一转念又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拍脑袋。“别!别,我给你再去下一碗热面,那.....”
“那?那什么?”
“那是........我吃过的.....”溪风显得很尴尬。
“煮给我的面条你吃了我一半,还好意思说啊?让我吃你吃剩的。”但姑娘显然被溪风的窘迫逗乐了,半开玩笑的说,她嘴里虽调笑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但手上还是不嫌弃的拿起了筷子,将面条送进嘴里。
房里只有油灯噼啪的声音与姑娘吃面的滋溜声,他们都没有说话,溪风坐下手撑着椅子,静静的看着她快速的将那剩下的半碗面吃完,然后她抬头将脸凑近溪风,眨巴着眼看着他。
“还饿,不够,只有半碗....”
“你.....等等...我给你再去下一碗。”话没有说完,窘迫的拔腿就跑出房间。
屋子外一片漆黑,入夜的凉让溪风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想要把领口的寒风挤出去,他回头看了一眼三清殿,今日居然难道还有些许光亮,换做往日三清殿怕是漆黑一片了,难不成今日长明灯没有被风吹灭?他好奇的将去厨房的方向变作了去三清殿,直到走近时,才听见大师兄与师傅在大殿之上。
“师傅,此次我急着回山是因为.......”
“洞里出事了?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
“是了,如师傅所说,正是因为出了些事情才急着回山门。”
“莫急慢慢说来。”
秦梵沉吟了一会开口道:“师傅,当年你一人镇守蛮荒古洞时可曾有遇到过能够口吐人言的妖兽?”
“哦?不曾,难道此次朔月妖乱竟然有这等妖兽,当年我镇守之时,别说口吐人言了,就是稍有灵智的都少有。”
“那妖兽比那普通妖兽高出许多,浑身烈焰萦绕,头长两只巨大牛角,一柄烧的通红的武器持在手中,我回来之后翻阅典籍,也未曾有发现有那妖物的记载,师傅此次事情有些棘手了,如此这般镇守也不是个办法啊,换做往日妖乱,只是些猛兽妖物就我们失去太多了,师傅你的内伤不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么,太多了,二师弟的腿,还有.....还有师姐!”
“是啊,太多了。”
“师傅,应当尽早的将丢失的两件神器寻回来镇压才是,蛮荒古洞禁制奇怪,只能一人进入其中镇守,说不好.......哪一天我也......”
“哎,这是山门的宿命,可是让你们去背负未免沉重了些.......小梵,你可曾有怨恨过?”
“早就与师傅说过,生是两仪的人,死是两仪的鬼,哪来什么怨恨?况且.....雯英师姐也.....”
“若是当初我拦下了她,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我近来难寐,她时常入梦来,说起愧对师傅老头子的嘱托了,这雯英是他俗家唯一的血脉了,我没能好生看护他的孙女,百年之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老人家。”
“师傅,您别自责了,都怪我提起师姐让您闹心,不过我想师姐的回答也是与我一般的。”
二人面对面的坐在蒲团之上,二人中间放着一张棋台,二人无心对弈皆是久久未曾落子了,山风吹拂,那摇曳的长明灯又暗了下来,但两人都未起身点起,青玄真人那玉石葫芦发出淡淡的白光,白光中有丝毫端庄的金芒。
“对了,师傅,你可知我带回来一个女孩?”
“嗯,知道。”
“师傅,想来蛮荒古洞的禁制您是知道的,那洞中只能容许一人在里边的,可是朔月妖乱之后,我是在洞中发现那个女孩的,当时她腹中饥饿,在洞里翻找食物,这让我觉得好生奇怪,那到古怪禁制我与二师弟也不是没有试过,一人近洞另一人无论如何也没法进入的。”
“不仅如此,在朔月那一日,洞中之人也无法出来,这也是为何至始至终都是一人镇守蛮荒古洞,这原本是历代掌门才知晓的。”
“那她是如何进到洞中的?”
“小梵,你可以有查探过她?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如师傅所言,当我发现她时我便已经查探过,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身上也无伤痕,也不像是从北苦之地那个方向来的,若真是从那里来的,定会碰到撤退的妖兽群,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嗯,那你可曾问过她是如何进入洞里的?”
“问过,她只说她与爹爹被摔下山崖,醒过来时就已经在洞里了,她也不知如何进去的。”
“那就奇了,咦?溪风在外面吗?师傅师兄好像没有教过你这般偷偷摸摸吧?”
门外一阵尴尬的笑声,溪风还是推开殿门走了进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刚刚看到大殿之上尚有火光,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师傅与师兄秉烛对弈,本想走的但没料想这么快就被师傅发现了,对了,师傅,你们既然对弈,为啥又把灯灭了?”
秦梵看着尴尬的小师弟说:“不点灯怎么对弈?是那山风吹熄的,我正想起身,来来来,小师弟替我点上。”
“哦。”
“师弟,那位姑娘醒了么?”
“嗯,醒了,刚准备去给她下碗面的。”
“那麻烦师弟待会等她吃完后请她来三清殿一趟,可好?”
“大师兄说的话,我能说不好么?”溪风笑着点上了油灯,笑嘻嘻的对着秦梵说。
正当溪风准备转身去厨房时,大殿的门又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接着传来一声“哎呀”的声音,一个娇小的身影摔倒在地上,不是那个姑娘又是谁呢?
“刚刚偷听你们讲话,你们是要找我啊?”
“姑娘醒了?”
“嗯,醒了。”
“师弟刚还说要给你下面,怎么跑出来了呢?”
“还不是因为他,下给我的面自己吃了半碗,他说给我去下,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他来,就找出来咯。”那个姑娘指着溪风嘟哝着嘴抱怨道,然后马上换了一个笑脸对着坐在蒲团上的矮小老者鞠了个躬打了个招呼,而青玄真人微微的点头示意。
“.......我...我不是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心让你醒过来时吃冷面....我才....哼!”
“姑娘别理我这小师弟,他时常就是这样。”
“大师兄,你居然帮她说话,我才是你师弟好么!”
“呵呵,好啦好啦,你赶紧去下面吧,姑娘都饿了。”
“哼!饿死她!”溪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而那个姑娘则是对溪风做了个鬼脸。
秦梵拿过一个蒲团,用手拍了拍,意识她过来坐下,她也很是乖顺的坐了下来。
“姑娘,说起来我们确实有些事想问问你。”
“大哥哥你说。”
“姑娘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为何会在那洞中呢?”
“嗯......我叫墨瑶,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只知道我从小便是在海边长大,我与爹爹姐姐相依为命的生活在一个小渔村里,但具体是哪,我也不知晓。”
“那墨瑶姑娘你可记得,你是怎么进到那个洞里的?”
“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但又好像记得一些些东西。”
“姑娘记得什么?”
“我...我记得爹爹牵着我和姐姐,然后.......然后,然后摔下山崖,之后醒过来就在洞里了。”她努力的想要去想起些什么。
秦梵与青玄真人对视一眼,这姑娘确实不像在说谎话,不过她所说的摔下山崖定不可能是蛮荒古洞附近的山崖,因为那里地势险要,这若要使跌下来,绝无生还的可能。
“姑娘切莫多想,吃过东西早些睡下,明日我便送你回去可好?”
“嗯”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欺负溪风时的刁蛮。
说起来也不知是溪风手艺非常的好还是姑娘饿的急了,连着吃了两碗面方才睡下,这人生最大的理想想来也是如此吧?没有其他多余想法,吃完就睡,不过这看似简单的理想,又有几人做到呢?
也罢,夜已深,明日该面对的,依旧逃脱不了,谁能知晓明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