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浩上班的第一天早晨,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驶进了公司的大门,一个保安看见了,其他的几个保安连忙跑到大门口,迅速地排成夹道欢迎的队列。
旁边那个保安轻声告诉李明浩,老板来了,快。
小车没有停留一下,径自开向院子里面,李明浩从敞开的车窗里看见戴着一副墨镜的老板,留着一头威严的板寸,一双冷峻的目光透着一种深沉。很显然,老板看见了刚才的一幕,所有的保安都在列队向他行礼,就只有这个新来的保安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看着他。
队长走了过来,他对李明浩说,刚才你不知道是老板来了吗?
李明浩说,知道。
队长问,知道为什么不进队列。
李明浩说,我感觉我们没有这个必要。
队长说,我们必须这样对待老板,这是我们公司的规矩。
李明浩说,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老板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付给我们工资是因为我们为他做了工作,我们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劳务关系,而不应该是这样的奴颜婢膝。
队长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拿眼光看了李明浩一下说,有什么事情你自己承担,我马上去向老板解释这个情况。
一个保安对李明浩说,你等着老板炒你鱿鱼吧。
不一会,队长从老板办公室里面走了下来,他来到李明浩跟前说,算你今天运气好,老板很高兴,我把你刚才说的话跟他重复了一遍,老板说你说得对,今后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取消这种纯粹的礼节性仪式。
几个保安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李明浩,有的说,你真不简单,连老板都听你的。
我……李明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太阳毒辣。在炙热的阳光下站立四五个小时,李明浩黑汗直流的。到了换班的时间,李明浩就脱下保安制服,抹着满头的汗水冲往宿舍。
这个时候,陈中清刚吃完午饭,在宿舍蹲厕所,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得全身一颤,刚要拉出来的大便又给缩回去,让他整张脸郁闷得像是山里的核桃,额头上的三条皱纹蹙得更深。
“中清,赶快赶快,我热到快要中暑了,让我进去冲个冷水澡!”李明浩在门外气喘吁吁,拿着毛巾擦汗,黝黑的皮肤闪着油光。
陈中清在里面哭笑不得,他说:“伙计,哪里有你这样子的,吓死人,我刚要拉出来,现在被你害得又要重新憋回去了。”
李明浩打开宿舍的吊扇,大字型躺在地板上,上半身赤裸着,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想不到保安的工作如此吃力,但是比起在部队的经历,这些大概只能算是小儿科了。他苦苦一笑,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又将近等了五六分钟,陈中清总算从厕所里面出来了。
李明浩像老鼠一样身手敏捷地钻进去。
冰冷的水淋在他的身上,像是感受到了上天最大的恩惠,全身的毛孔舒服地张开,将冰凉的气息吸入每一条血管,在体内热情地奔流。
痛快地冲完凉之后,李明浩走出来,一阵舒爽。
陈中清望向他:“吃饭没?”
李明浩摇摇头,说:“还没呢,要不一起去厂里的饭堂打饭。”
陈中清一脸恶心地皱起眉头,说:“我们厂里的那些饭菜简直是喂猪的,一点油水都没有,叫我怎么吃得下,去下面的饭馆吃吧,价钱也不高!”
李明浩找了条干毛巾擦湿润的头发,边擦边说:“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吧,我倒想去饭堂吃吃看。”
陈中清也不强人所难,摆摆手说:“那你去吧,我可受不了。饭卡上有钱吗?”
“刚打了一百块进去!省吃俭用的话足够一个月了。”
陈中清摇摇头说:“我说明浩啊,出来打工已经够苦了,吃个饭干吗还委屈自己?”
李明浩微笑说道:“出来打工本来就是准备吃苦的,难道还想每天都大鱼大肉吗?”
陈中清已经懒得和他争辩,丢下一句:“随便你了,我先下去吃饭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锁门。”
李明浩穿好衣服之后就离开了宿舍!
此刻已是正午时分,上班的员工都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时间。
刚走到食堂,李明浩便看到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都穿着清一色的厂服,争相拥挤着堵在打饭口,六个打饭口排起了六条长龙,让李明浩惊得张大嘴巴,像是正在水里呼吸喘息的鱼。
这么长的队伍得排到什么时候?他一颗心像是落下水的石头,死死的往下沉。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无可奈何地排到长龙的最后面。
“喂,李明浩——”
喧嚣嘈杂的食堂里面,他听到有人正在叫自己的名字,似乎还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他四处看了看,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刚进厂,除了陈中清也没什么朋友,谁会叫自己呢!这个厂有大几千人,有一两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倒也不足为奇。
他并没有太在意,继续排着队,但是没一会儿,“李明浩”这三个字在他旁边响起,险些让他震耳欲聋,他吓了一跳,侧过头一看。
叫他的竟然是宜昌女孩叶群丽!特别是她的嘴巴上的那一颗迷人的黑痣,这才让他想起来了。
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原来她就是李明浩在医院遇到的叶群红。
她们是一对孪生姐妹。原来叶群丽就是来找姐姐叶群红的,想不到,火车站的巧遇之后,到现在他们竟然来到了同一个地方,而且同时在一个单位上班。叶群丽就向姐姐叶群红讲了他们在广州火车站的奇遇,叶群红的眼睛里面明显地流露出对李明浩一种深深的敬佩。
听见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
李明浩一脸恍然,那天第一次看见叶群红的时候就想到了叶群丽,他说,在医院你告诉我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因为你们姐妹俩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叶群丽说:“刚才叫你,你不理我,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李明浩淡淡一笑,说:“哪里,不好意思,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姐妹俩也没跟他计较这些,还是姐姐叶群红先开了口,她说,这样,今天我们姐妹俩庆祝一下,请我们的老乡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李明浩连忙说,不行,没有必要。
叶群红嘟着嘴,说,那可不行,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个机会。
李明浩看着她嘟嘴的可爱模样,禁不住心里一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心跳的感觉。
叶群红问,这几天上班还习惯吗?
嗯,还好啦,至少比我在部队的时候要好得多。李明浩应付着回答。
叶群红姐妹把他带到公司的大门口,在一个四川人的小餐馆炒了几个小菜,三个人美美吃了一顿。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李明浩刚刚走进食堂,就看见叶群红对着他眨眼睛,她指着靠前的队伍,说道:我早就跟你排上队了,快来!
李明浩说,你让我插队啊?算了,别人辛苦地排队,我忽然插到别人前面去,这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你这样要排很久耶!”叶群红没想到他居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先吃吧,离上班的时间还早着呢,我就不信排一个小时还打不到饭!”李明浩笑着说道。
“那好,我就排你后面。”叶群红说完,拉着妹妹的手,到前面去跟占位的同事拿了饭盆,然后站到李明浩的后面。
这一举动让那个同事很不理解。
李明浩转过头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何必呢?好不容易排到前面,现在又到最后,浪费时间嘛!”
叶群红嘟着嘴,说道:“我们喜欢过来找你聊天不行啊?”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们总算打到饭菜。
望着饭盆里面的饭菜,李明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和叶群红姐妹俩在食堂里找了一处座位坐下来吃饭。
一口饭扒进嘴里,像是咬了一口沙子,李明浩整个脸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给扭曲了,就算在农村里,他也没吃过这么硬的米饭,现在他总算能够理解陈中清为什么坚持不肯在饭堂里面吃饭了。
“为什么食堂伙食这么差,还有这么多人排队打饭呢?”李明浩吃了几口菜,望着坐在对面的叶群红。
叶群红笑了笑,说道:“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食堂的饭菜便宜,五毛钱就可以打几样菜,二是食堂离宿舍比较近,来去上班比较方便!”
叶群丽也认为是这样。
李明浩似有领悟地点点头,心想她们说的也是合情合理。
经过几天的认识之后,叶群红姐妹俩很快成为了李明浩在这里认识的异性朋友,他也从陈中清那里打探到关于不少叶群红的消息,长相甜美的她在这个公司里可是众男生追逐的对象,身边有不少男性朋友,关系都比较好,但是可能有某些个人原因,一直没有交男朋友,和那些男同事之间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至于妹妹叶群丽,她刚刚从家里过来,涉世不深,身上明显的有着那种农村女孩子的纯真,她应该是没有谈朋友。
陈中清冒充情圣,拖着下巴眯着眼睛盯着李明浩,特别是李明浩告诉了他们在火车站的巧遇之后,陈中清说,看来,你们真的是有缘分。根据你所说的事实,两次都是她们主动接触你,看来她们都对你有意思,就看你怎么去处理这些事了,不要搞得姐妹俩有意见哦。
李明浩问,如果是你,你准备怎么办?
陈中清说,要是我呀,两个都要!
李明浩白了他一眼:我哪里像你这家伙,活脱脱的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我和她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是吗?我还真的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你这样的正人君子。”陈中清挤了挤眼珠子,显然不太相信李明浩的话,在他的眼里,男女之间绝不可能只有单纯的友谊。
李明浩坐在床头,望着放在桌台上的电话,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两天我打电话都打不出去?”
陈中清摆摆手,说:“我上个月刚发的工资就寄回去给我爸妈了,所以电话费得要这个月发了工资才能交。如果你想打的话,就先给我垫上。”
李明浩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这几天我身上带的钱都差不多花光了,哪有钱给你垫话费,不过亲兄弟明算账,以后水电费咱们说好了一人一半。”
“那当然,这还用得着你说。”陈中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