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歌
……她似乎只看得到大哥，我们这些人，她完全没有放在心里呢……
老二的话明明别有深意！
只看得到他吗？似乎是这样的，因为就算是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只会看着他开心的笑，买回来的零食一定第一个给他，听到的笑话一定第一个说给他听，想到什么坏念头一定第一个跟他商量……
只有他啊！
大概是兄弟的原因吧，让他更容易得到她的关注。
床头两条绳索的那头都系着一个小铃铛，红色的那头是燕忠，而绿色的那头就是她……
他完全没有睡意，可能因为今天有些兴奋，而且，好想见她！
不知为什么，她白天的笑颜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似乎是有喜悦的事情，一定要和她分享才会安心。
他支起身子，现在这个动作已经不再困难了，取了床头的面具带上，打开火折子点了灯，看了好久床头的绿色绳子，终于还是伸手拉动了起来——
……
速度还真慢，睡着了吗？
是啊，那丫头一向睡得很死，比如在柴房，呵呵，现在也还是那副睡容吗？
是他过分了吗？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应该是睡熟了，算了，睡吧！
燕知秋刚想要熄了灯，却听见走廊上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他不禁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容。
门被撞开，小姚气喘吁吁的跳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过那条绳子，她也从没有半夜里被召见过，所以刚听到铃铛的声音竟忘了那是什么，还好想起来她每天为他整理床铺，要放好两条绳子的事，所以随便套了件衣服，胡乱绑了绑头发，鞋也没穿就跑过来了，他从没有半夜里拉过那条绳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气还没顺过来，只见到燕知秋斜倚在长头，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小姚急忙上前，伸手要探他的额头。
他抓住她的手，好一会儿又轻轻松开，撇开有点微微发烫的脸：“我有点喝，你给我倒杯茶吧！”
“什……什么？”小姚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就为了他要喝水？“就为这个？”
她的样子看上去很狼狈，似乎是相当匆忙赶过来的缘故，脸上红扑扑的，微微的喘着气，衣服也有些凌乱，而且又没有穿鞋，露出一双白净小巧的玉足……
天啊，看看自己干的好事，突然有种内疚油然而生。
“你说，你想要唱歌？”燕知秋表情复杂的看着她，可以看到她，什么理由应该都无所谓吧？
“啊？”
她原本想要发火，却因为他的问话突然僵住，唱歌？
等等，怎么扯到这件事了？她有说过吗？
对了，下午在院子里，他站起来的那时候，她很高兴，所以说了很多话，是那时说的吗？她都有些模糊了，他都记得吗？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眨了半天，突然浅浅一笑，包含着说不出的情愫，竟有些羞涩。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个人还真奇怪！
“说到就要做到，你一向如此，不是吗？”燕知秋无力的辩解。
“是！”小姚点了点头，回身在桌上给他倒了一杯水。大半夜的喝茶，还睡不睡了？“今天应该要庆祝的。”
“那天你唱的什么歌？很好听……”
小姚又是一阵吃惊，他真的还记得，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吧，在洗衣房的那次，呵呵……看来，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用心而已。
“今天不想唱那个，要听别的吗？”她拖了椅子到床前，把整个身子都窝进去，双手环着抱起来的脚，仔细的想着。
“你还会别的？”他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她****的脚。
“少瞧不起人，还多着呢……让我想想。”
……
“要想到天亮吗？”
“讨厌！”
……
“你要好好听啰，这个歌，我只听过几遍，不过还是第一次唱，你不能笑！”
“……好！”
“真的不能笑！”
“……你真的会唱？”
“去！”
小姚用支起来的脚尖点着拍子，轻轻的唱起来——
飞沙中寒风中，故人去流浪，
在远方，他的声音就是我梦想，
当每次夜静时，思念又回荡，
笛声苍凉他可无恙，
有了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天堂，
我心随风飘扬落在他的身旁，
为了他甘愿告别那故乡的蓝天，
为了他甘愿告别那笛声的悠扬，
穿越过千山万水，我会向他奔去，
只为能跟他去流浪流浪四方！
小姚唱得入迷，燕知秋听得入迷，而窗外的人，却是看得入迷——
窗底下两条身影，先后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迅速离去。
“燕忠，你差点坏了一出好戏！”
“前辈？”
“别问了别问了，去休息吧，没事的，你也看见了，你家爷今晚上好得很呢！”
“……是！”
好奇妙的歌词，不是吗？不老子一脸的奸笑。
已经近深秋了，还真是凉起来了呢！
看着院子里拼命练习的人，小姚突然觉得心好痛！
虽然没有乱发脾气，也没有乱摔东西，可是却比平时更拼命的练习走路，燕忠扶着他，不知摔了多少回，却还是不肯停歇。
原本他们好好的，就像以前，或者……她还偷偷的觉得，他对她比以前更好，尤其是那天晚上，她唱了一晚上的情歌，幸福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他出的主意，她和不老子打麻将分胜负，她输了就叫不老子义父，而他做裁判，他们正厮杀到兴头上，三爷就来了，说是杜艳冰夫妇十天后会到燕家庄拜访，二爷询问他是不是要见，如果不见，二爷就把他们打发走……
之后他就变了，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不笑，也不说话，只是拼命的练习走路……
她突然好失落，好伤心。她用了四个月的时间，费尽了全部的精力和神经，结果比不上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她要来了！
她抱着腿，坐在栏杆上，头靠着木柱，感觉全身没有力气，痛苦得要死。
她一定是病了，没错，一定是病了。
为什么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是在吃醋吗？这就是吃醋？分明什么都好好的，她一来，就什么都变了。她把头埋在腿上，心里好难受，想哭！
他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头一个晚上还在说想听她唱歌，后一天就变脸，她以为……她以为……
她以为什么？以为他也喜欢上她了？
也喜欢？
天啊，她到底是在怎么了？是喜欢上他吗？是吗？
喜欢他吗？
是啊，应该是喜欢才对，不然怎么会这么难过？像什么东西被偷走，心里痛得要死。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只是慢慢的就喜欢和他说话了，怕他生气，怕他受伤，想让他快乐，想让他好……
她喜欢他啊！
为什么要这样？
她知道自己不漂亮，而且身份也够不上，她什么也没求不是吗？只是这样在一起就好啦，听他轻轻说话，看他温柔的笑，这样就好了，为什么那个女人一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那是喜欢他的痕迹，所以，所以永远也不要治疗，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不是自己也没有抱有奢望吗？
那他为什么要对她好，为什么要半夜里叫她去唱歌，那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吗？他不知道吗？还是自己会错意了？没有错，是自己会错意了！
那个女人要来了，马上就要来了，所以她仿佛拥有的一切，马上就要消失了……
怎么会忘了，他是为了什么才拼了命都要站起来的，怎么会忘了呢？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了不是吗？
果然，还是自己笨了！
“丫头……”
“他这样会受伤吗？”
……
“受伤了这么办啊……”
“很疼吗？”
看着小姚小心的给他敷药，燕知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虑。
她不笑了，已经好几天了，她都不再那么开心的笑了，只是看着他，露出一种淡淡的微笑，带着一种莫名的哀伤，她到底怎么了？
他已经可以站起来了，所以他很想要走到她的面前，而不是坐着轮椅被推到她的面前，让她看到他的生活不至于那么狼狈，是他太勉强了吗？
身上全是伤，可还是没什么进展，不老子说得没有错，想要重新在指挥这两只腿真的不容易。毕竟是自己放弃了它们三年，有这样的报复也是应该的，可是，他却受不了她的沉静。
她不是一向都全心全意的支持他的吗？说笑话鼓励他，精力充沛的帮助他，怎么现在突然变了呢？她不是最了解他的心事吗？她不是拿他做兄弟的吗？那为什么在这时候放手？
她不知道吗？他真的很需要她的支持，尤其是现在，他感觉很无力，很失败……如果，如果连她也放手了，那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明明是她把他拉出来的，却又半途放手，她怎么能做这么残酷的事情？
“在生气吗？”他看着她收拾好了药物，又要离开。
她是怎么了，他做了什么让她反感的事情吗？就这么不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吗？这几天一直是这样，从不多说一句话，只做完自己的工作就离开，她的玩笑呢，她的搞怪呢，怎么现在统统没有了，他要听她说话，有的没的，好的坏的，以前的还是将来的，什么都好，他要她说话！像以前那样，和他说话。
“什么？”小姚不解的回头。
“燕忠，你先出去。”燕知秋闭上眼，语气不稳的吩咐一句。
燕忠顺从的应了一声，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他很清楚的感觉到爷这两天的烦躁和这个丫头有关，他就算在愚钝，也能感觉到爷和这丫头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关联，爷已经忍耐很久了，想来终于是忍不住了。
想要解开爷的心结，还是要这个丫头才行！
小姚却是完全不懂出了什么事，他似乎又要发脾气了，她最近都很少和他聊天，怎么可能又说错话？
她连自己的心绪都控制不好，哪还有时间去招惹别人？
“就那么生气吗？”燕知秋低着头，小姚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很古怪：“生气到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吗？”
“我没有……”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为什么？”燕知秋猛的抬起来，凶狠的看着小姚：“终于知道我有多么的无能了是吗？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做不到，终于知道我是个废人了？”
“不是的，”看着他狂乱，小姚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么样？怎么样？”燕知秋使劲拍着轮椅的把手，大声喊起来：“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生气，是的，我就是生气……”小姚也喊起来，只是带着一点哭腔，眼泪困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没错，我就是生气，快要气死了……”
燕知秋紧皱着眉头，痛苦的看着她。
“就那么在意她吗？没有她不行吗？”小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低着头静静的落着眼泪：“为了她，自己受伤也没有关系吗？”
“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多叫人心疼啊……”
“你要我跟你说什么，说，你接着摔吧，没关系，摔伤了我给你敷药，你是要我跟你这么说吗？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吗？从来都不想别人心里有多难过吗？”
“为了那个女人，真的值吗？”
“那我要怎么做才值？”看着她的泪，燕知秋显得有些慌乱，无力而且不知所措，红着眼盯着圆桌对面的人，嘶哑着声音：“你说要我怎么办？爬到她的面前祈求她的怜悯？被遗弃了就只能是这种命运？明知道得不到回应，还是爱得发疯，又对自己无能为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会毫无芥蒂的说出口，看，这是因为你造成的，可我还是爱着你，所以，回到我身边吧，若是你，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明明说是兄弟，这点点心事都猜不到吗？”
小姚抬起头，心疼的看着他，也心疼自己——
“我会这样默默的喜欢就好了。”
不知两人沉默了多久，小姚收起眼泪，释然的笑道：“默默的喜欢，默默的看着他幸福，他开心，我就开心，他难过，我也难过，就这样藏在心里就好了。”
平静的与他对视，小姚笑得有些心酸：“如果哪天不小心说出了口，就远远的离开他，去见不到他的地方，四处流浪，一个人慢慢把他忘掉，等到有一天，我可以心无旁骛的问‘你好吗？你过得好吗？’的时候，我就可以回来了……”
“如果明知道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我就这么做。”她看着他：“这就是我的答案。”
燕知秋仿佛被人一刀刺中了心口，一时不能呼吸，小姚的样子一直是大大咧咧的，笑还是哭，开心还是难过，都来得爽快，可是现在，她的回答温婉却无力，同样的与他一般，无可奈何，无限悲伤。
她的笑看起来像在哭，心里也一定有说不出的哀伤，她比他勇敢，说出忘记要多么的困难，而她却在心里下定了那样的决心，敢爱，故而敢于忘记吧！
看来，这几天，她真的是气疯了！
“对不起，我会等伤好一点再去练习。”
“好！”小姚点了点头，淡淡的笑着。
……
“你也有吗？喜欢的人，你也有吗？”
“……是！”
“……他，也喜欢你吗？”
“不知道，应该只是我的暗恋吧！”
“暗恋？”
“对，暗恋的好处就是，可以永远陪在那个人的身边，不必担心有一天会分离。可是如果说出来，就得马上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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