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怒气冲冲,带着几个随从出了门去了城南,到了鸿通客栈门口,问道:“她在哪间房?”上次送信的那仆人赶紧带路,上了三楼,到了最东边天字第十四号房间,停下道:“大公子,就是这里。”
长孙冲一脚踢在门上喝道:“开门!”
里面一声冷喝:“是谁?”
长孙冲喝道:“是我,长孙冲!”里面响起脚步声,不一会那女子仍然一身黑衣,打开门将长孙冲让进去,几个仆人想进去,被这女子冷若冰霜的眼神瞪一眼,赶紧止步。
进去后见这房间里除了客栈备好的东西,再不见任何别的物品,床上叠了几件衣服,全是黑色的。长孙冲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道:“你不是保证那人必死吗?怎么会失败?”
这女子冷冷地道:“没想到这人武艺很高!再加上有人帮忙,只好暂时退却!我让你来这,不是听你指责的!是要你打听好他去了哪,本公主再次前去!”
长孙冲笑道:“扶余若冰,在本公子面前,你这百济公主的身份屁都不是!还张口闭口本公主,都不知道百济何时会消失!”
原来这女子竟然是百济公主,叫做扶余若冰。扶余若冰听了长孙冲这句话,眼中怒色一现,强自忍耐道:“废话少说!本人既然答应你,就不会失信!要是事成之后你敢反悔,哼!”
长孙冲道:“区区小事,本公子何必失信于你!你等着,最迟俩天,就会有人来告诉你那人在哪,你好自为之!”站起身来,在扶余若冰脸上捏了一下,大笑着走了出去。
扶余若冰眼中冷色再现,取出块帕子将长孙冲摸过的地方反复擦拭,嘴里喃喃道:“长孙冲!总有一日,本公主要将你碎尸万段!”
薛礼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临近中午的阳光照在窗户上,暖洋洋的。薛礼正要喊人,门‘吱呀’一响,王风带着得言走了进来,见他醒了,俩人都笑容满面。
得言跑上来抱住薛礼道:“大哥,你终于醒了,昨天流了好多血!”
薛礼摸摸得言的小脑袋,咧嘴笑道:“得言,对不起啊!上次说了要给你带玩具的!”得言摇摇头,也拍拍薛礼的头,笑着跑了出去。
王风笑道:“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大哥感觉怎样?”
薛礼道:“好多了,血是不流了,手上的胸前的伤没什么大碍,就是左肩疼得很!”
王风道:“左肩那一剑几乎刺进骨头,十分严重!等等爷爷过来换药就知道什么情况了。”语气中有些担忧,薛礼见王风一脸愁容,反而笑着安慰他。
这时刘侍卫在外面问道:“薛公子,你可醒了?我等要回长安去了?”
薛礼道:“多谢刘侍卫!请帮我办一件事:去豪义坊告诉我大哥胡桐,就说我在终南山有事,过阵子回去,让他不要担心!”刘侍卫答应一声,带人回长安去了。
得言走了进来,原来是出去打水去了,端了一盆清水进来,取了块布巾弄湿了,过来仔细给薛礼擦脸擦手。薛礼和王风笑着夸奖了得言几句,得言摸摸小脑袋,很是不好意思,又跑出去,不久端了一碗药过来递给王风。
王风刚将药喂完,孙思邈走了进来,几人都赶紧打招呼。孙思邈道:“醒得快,就说明没什么大碍,我看看伤口。”王风端了张凳子放在床前,孙思邈过来坐下,小心地拆开裹伤的白布,仔细查看后道:“你身子骨不错,恢复得很好!我这金疮药也算是一种秘方了,除了肩头这儿,其他俩处不需要十天就能大好!风儿,你仔细照料你大哥,我去下道宣秃驴那,午后就回来。”王风和薛礼同声答应了,孙思邈带了得言,上山去了。
王风陪着薛礼说了会话,扶着他出去晒晒太阳,薛礼在阳光下昏昏欲睡,只好回房睡下,王风自去前面坐堂。
到了晚间,孙思邈和一个白须百眉的老僧回到了道观,众人见了都赶紧打个稽首,这人正是道宣法师。道宣法师合十一一还礼,笑问道:“你说的命格很怪异的孙子在哪?”
孙思邈笑道:“你这秃驴,老道还以为你真心来帮忙的,竟然只为看看薛礼命格,跟我来吧!”也不礼让,当先进了薛礼的房间,道宣微笑着摇摇头,也不生气,跟着进去。
薛礼听见外面喧哗时已经坐了起来,见孙思邈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个白须百眉,宝相庄严的和尚,进来后看着自己。薛礼呆了一呆,这才准备下床来见礼。
孙思邈笑道:“你伤没好!不需多礼!道宣秃驴听说你受伤,过来看看!”
薛礼这才知道这和尚原来正是道宣大师,态度恭敬的做了个揖,还没问好,道宣忽然笑问道:“薛礼,你从何处来?往哪里去”
薛礼一愣,下意识回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道宣一笑又问道:“你心静吗?”
薛礼有些茫然回道:“弟子俗事繁多,心怎么静得下来?”
道宣指着窗外的树,见这树正在微风中摇摆,再次问道:“你看那边,是那棵树在动,还是风在动?”
薛礼回道:“风吹树动!”
道宣摇摇头:“你错了!风没动,树也没动,是你的心在动!”薛礼低头默然,似有感悟。道宣又笑道:“我听老孙说你命格奇怪,刚才一看果然如此,杀伐极重!不是天下之福!贫僧虽然是出家人,却希望芸芸众人,心中都有一个‘情’字!或为亲情,或为友情!贫僧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任何时候,保持本心!”
薛礼恭恭敬敬合十道:“多谢大师指点!弟子谨记了!”
孙思邈大笑道:“老秃驴,又在说你那一套!薛礼还对你胃口吧?还不将你的灵丹妙药拿出来!”
道宣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来,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递给薛礼道:“这是贫僧师傅当年赠送的,药效极强,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服下吧!”薛礼道了谢,接过药服了下去。道宣法师点点头,和孙思邈走了出去。
薛礼在王风和得言尽心照顾下,每天按时吃药休息,道宣法师那粒药丸似乎药效确实不凡,仅仅俩天后,薛礼掌上和胸前的伤已经逐渐好转起来,只有左肩上不时传来一阵疼痛。道宣法师这几天也一直没回去,在微明道观住下,闲暇时间来和薛礼说说话,一老一小相处很愉快,晚间大都是和孙思邈下棋,薛礼虽然棋艺极差,还是看得懂的,也经常观看。
这天晚上,孙思邈和道宣法师早早就在院中摆好棋盘,对弈起来,薛礼吃过药后和王风一起观看,王风看了一阵气闷,回去休息了。薛礼见俩人在中盘厮杀,看的眼花缭乱,悄悄退开,准备回房去休息。刚走开几步,房顶上一阵破空声,薛礼一惊,这声音似乎正是前几天遇刺时刺客的断剑破空声!薛礼大惊,眼见几道寒光瞬间到了身前,只得勉力向侧方一闪身!薛礼重伤后身子虚弱,动作缓慢,虽然闪开了,其中一道寒光仍然直冲着胸前而来!
蓦然一声轻喝,几颗白色棋子瞬间飞过来,将这道寒光撞落在地,赫然是一把短剑!房顶上紧接着扑下一个蒙面人来,正是扶余若冰,一剑刺向薛礼!不料一只手忽然插过来,一把拿住扶余若冰手腕,重重一抖!扶余若冰猝不及防,手中短剑立刻坠地,抽身退后,眼光中一片惊讶之色。
孙思邈一抓夺下刺客兵器,将薛礼挡在身后,也不进击,喝道:“你这女子,手段真是狠辣!”
扶余若冰也不答话,袖子一抖,手上竟然又出现一把剑来,飞身一剑刺向孙思邈左肩。这一剑到了中途,猛然转向右肩!孙思邈大喝一声,左足踏前,微屈膝盖,也不躲避,看准来势,一掌拨开扶余若冰手臂,右手成爪,一把抓起扶余若冰左肩,扔了出去!
扶余若冰勉强站稳身子,眼中有一丝惊慌,不过想起长孙冲的承诺,咬咬牙,再次持剑冲了过来!
道宣法师喝道:“阿弥陀佛!老孙,这女子不对劲,别伤着她!”
孙思邈点点头,扶余若冰这一剑到了胸前,这才向后连退三步,躲开这一剑后,猛然左脚向左前方踏前倆步,右脚紧紧跟上,一掌击中扶余若冰肩头,紧接着左脚飞起一脚,再次将扶余若冰手中短剑踢飞!
扶余若冰踉跄后退几步,这才站稳。孙思邈皱眉道:“你的武艺,贫道当年去辽东时似乎在百济见过!你是何人?”
扶余若冰讶然道:“你去过百济?”
孙思邈拈须笑道:“贫道当年去辽东寻找雪参,去过百济王宫,还见到过百济王扶余璋,此人倒是不错!”
扶余若冰急道:“道长姓孙,又去过百济,莫非就是孙思邈道长?”
孙思邈笑道:“你认识我?”
扶余若冰上前拜倒在地:“扶余璋正是小女子父王!小女子扶余若冰,代父王再次感谢孙道长当年的救治之恩!”
孙思邈笑道:“原来你是百济公主!当年贫道也是凑巧见你父王病重,出手相救罢了!你起来说话吧!”
扶余若冰起来后,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孙思邈皱眉道:“你怎么连续追杀我家孙儿薛礼?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扶余若冰讶然道:“这人是道长孙儿?我却不知,否则也不会刺杀他了!”
孙思邈见道观里的道童大都起来了,围着观看,喊道:“都回去睡觉去,看什么看!进房去说话吧!”率先进了自己房间,薛礼瞪了扶余若冰一眼,请道宣法师先行,跟着进去。扶余若冰皱皱眉,也跟着进去。
进去后分头坐下,孙思邈问道:“现在人少了,你说说为什么要追杀薛礼!”
扶余若冰沉吟一会,还是将长孙冲一事说了出来。薛礼心中早就有所觉悟,听了倒不惊奇,孙思邈却十分恼怒:“赵国公家教怎么这么差!他怎么会找上你的?”
扶余若冰道:“道长知不知道辽东局势?”
道宣宣个佛号笑道:“辽东三国,互有攻伐!百济局势似乎不妙啊!”
扶余若冰道:“这位大师所言极是!高句丽近年来屡次进犯,父王多次派遣使节向大唐皇上求救,都没有回应。这次父王派我前来长安求见皇上,无奈皇上一直不召见。只好退而求其次,准备购买一些兵器弓箭,这才去求见长孙无忌,不料他也不理会!倒是他的儿子答应要是我帮他杀了道长这个孙儿,就卖给我几千兵器!小女子无奈,只好答应!”
薛礼道:“皇上数月后就会征伐高句丽!你何必这样做!”
扶余若冰讶然道:“你怎么会知道?要是大唐肯出兵攻打高句丽,我百济自然倾国相助!”
薛礼淡淡道:“上次你刺杀我时,一箭救了我的,是我的兄弟,大唐蜀王李恪!是他告诉我的!”
扶余若冰怒道:“好个长孙冲!竟然骗我说大唐皇上近几年都没有北进之意!”
薛礼道:“你这女子,真是愚笨!竟然相信长孙冲那种纨绔!即使你杀了我,他也不会给你兵器的!”
扶余若冰眼中有些愧意,嘴上却道:“我哪知道大唐皇上会出兵!哪知道长孙冲竟然骗我!”
孙思邈笑道:“老秃驴,我们继续去下棋去,懒得理会他们!”道宣一笑,跟着出去,竟然真的又在院子里下起棋来。
扶余若冰见房中就剩自己和薛礼,这才冷冷道:“对不起了!”
薛礼怒道:“道歉都没诚意!”
扶余若冰也怒道:“那我这就回去,杀了长孙冲替你出气!”转身就要出去。
薛礼忙道:“且慢!你要是去杀了长孙冲,岂不是反而给我找麻烦?你要是真的心里有愧,不如早些离开长安城!九月武举之后,皇上就会出兵辽东!”扶余若冰冷哼一声,也不问为何杀了长孙冲,薛礼会有麻烦。不再理会薛礼,转身出去,恭敬地对孙思邈和道宣打声招呼,出了微明道观而去!